凉亭之内，空气仿佛凝固。老篾片那句“让他们来”的余音尚在，小马已不再犹豫。他手中的羊皮星图光芒渐盛，其上蜿蜒的线条与龙纹如同被注入了生命，与脚下凉亭地面那些看似杂乱无章、实则暗合星斗轨迹的刻痕产生了玄妙的共鸣。
嗡——
一声低沉的、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鸣响起，并不剧烈，却让整座凉亭，乃至周边的假山池水都随之轻轻一颤。亭子中央那张普通的石桌桌面，原本光滑无痕，此刻却悄然浮现出无数细密繁复的银色光纹，交织缠绕，最终汇聚向中心一点。
那一点，骤然亮起！并非刺目的强光，而是一种温润内敛、如同月华凝聚般的清辉。清辉之中，一枚约莫拇指指甲盖大小、形态不规则、非金非玉、通体呈现混沌玄黄色的物件缓缓从石桌中心悬浮而起！它表面光滑，没有任何雕饰，却自然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、厚重、仿佛承载着岁月与信念的奇异气息。
心印碎片！
仅仅是其中一部分，便已拥有如此令人心悸的底蕴！
就在这心印碎片现世的刹那——
“轰隆！！！”
一声沉闷的惊雷，毫无征兆地在晴朗的天空炸响！整个京城上空，风云骤然变色，铅灰色的乌云如同奔腾的怒马，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，瞬间遮蔽了阳光！一股无形的、庞大的压力笼罩而下，仿佛天穹都将要塌陷！
林府之外，乃至更遥远的皇城深处，无数隐秘的气息在这一刻被惊动！
钦天监内，负责观测天象的官员惊恐地看着瞬间紊乱的星盘与罗盘，失声惊呼：“地脉逆冲，星轨偏移！大凶之兆！”
深宫某处阴影里，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影卫猛地睁开了眼睛，冰冷的目光穿透宫墙，望向林府方向。
清源观密室内，正在打坐的玄诚子霍然起身，脸上满是震惊与狂喜，望向窗外的异象，喃喃道：“心印……终于现世了！”
那些戴着青铜面具的“星陨阁”杀手，更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，瞬间从京城的各个角落，将目光投向了林府！
天地异象，心印共鸣！这碎片出世造成的动静，远比老篾片预想的还要巨大！
凉亭中，小马在那惊雷炸响的瞬间，已闪电般出手，一把将那枚悬浮的玄黄色碎片抓在手中！碎片入手温凉，却重逾千斤，更有一股磅礴而晦涩的意念顺着掌心试图涌入他的脑海，被他强行以意志隔绝。
“走！”老篾片脸色剧变，急促低喝，“此地已成风暴之眼，片刻不能留！”
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——
“咻！咻！咻！”
十余道黑影，如同鬼魅般从林府四周的墙头、树冠、假山后激射而出！刀光剑影，带着凌厉的杀意，直扑凉亭！这些人穿着杂乱的服饰，但出手狠辣，目标明确，显然是早已潜伏在林府周围、隶属于不同势力的探子或杀手，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和心印气息吸引，不顾一切地出手抢夺！
“找死！”小马眼神一寒，将心印碎片迅速塞入怀中贴身藏好。面对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，他不退反进，身形如同旋风般掠出凉亭！
拳出！
第一拳，直取正面三人！拳风凝练如实质，空气发出被撕裂的爆鸣！
砰！砰！砰！
三人如同被狂奔的犀牛撞中，胸骨尽碎，倒飞出去，撞塌了远处的花架！
第二拳，回身摆肘，砸向侧面偷袭者的太阳穴！
咔嚓！头骨碎裂声令人牙酸！
第三拳，第四拳……他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穿梭，双拳如同死神的镰刀，每一次挥出，必有一人殒命！没有惨叫，只有沉闷的撞击声和骨骼碎裂的脆响！鲜血瞬间染红了凉亭周围的草地！
老篾片也没有闲着。他手中那半截乌黑竹杖如同活了过来，点、戳、扫、拨，招式看似简单，却蕴含着一股阴柔诡异的劲力，专攻敌人关节与穴道要害，往往竹杖轻轻一触，对手便如遭雷击，动作僵滞，随即被小马刚猛的拳头轰杀！
两人一刚一柔，配合竟默契无比，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。短短几个呼吸之间，第一批扑上来的十余名杀手，已尽数变成了倒在地上的尸体！
然而，更多的破空声正从府外急速接近！更强大的气息，已然锁定了这片花园！
“从密道走！”老篾片一杖点碎最后一名杀手的喉骨，疾声道。他快步走到凉亭后方一座不起眼的假山前，竹杖在其中一块看似普通的岩石上连点数下。
“扎扎扎——”一阵机括转动声，假山底部竟悄然滑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，一股带着土腥味的冷风从洞内涌出。
“进去！”老篾片催促。
小马毫不犹豫，俯身钻入洞中。老篾片紧随其后，竹杖在洞口内侧某处一敲，假山再次无声合拢，将外面的喊杀声与血腥气隔绝。
洞内一片漆黑，伸手不见五指，只有一条狭窄、向下倾斜的通道，不知通向何方。
“跟着我。”老篾片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，他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，脚步不停，沿着通道快速向下。
小马紧随其后，感官提升到极致。通道内空气潮湿，墙壁冰冷，脚下是湿滑的台阶。身后，隐约还能听到假山外传来的、越来越近的呼喝与兵刃交击声，显然后续赶到的势力已经发现了尸体，正在搜索他们的踪迹。
这条密道，成了他们暂时唯一的生路。
两人在黑暗中疾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，通道开始变得平坦，前方隐约传来了水流声。又转过几个弯，眼前豁然开朗，竟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！河水漆黑，奔流湍急，不知源头与终点。河边停着一艘仅容两三人的简陋乌篷小船。
“上船！”老篾片率先跃上船头，拿起船桨。
小马紧随而上。小船微微一沉。
老篾片熟练地撑动船桨，小船立刻如同离弦之箭，顺流而下，迅速融入黑暗的河道之中。身后林府的喧嚣与杀机，被远远抛开。
河风冰冷，吹拂着小马的脸庞。他站在船头，回望那已然看不见的出口，心中并无多少脱险的轻松。怀中的心印碎片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温热，提醒着他，真正的风暴，才刚刚开始。
“这条河通向哪里？”小马问道，声音在空旷的地下河道中回荡。
“通向南城外的落星湖。”老篾片划着桨，声音带着一丝疲惫，“那里鱼龙混杂，水道纵横，便于隐匿。但恐怕也瞒不了多久，心印出世，天显异象，那些老怪物们……很快就能推算到大致方位。”
他看向小马，目光复杂：“小子，你现在可是成了真正的香饽饽了。龙纹、影卫、星陨阁、玄诚子……还有那些藏在更深处的家伙，都会像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扑过来。这枚碎片，是机遇，更是催命符。”
小马沉默地看着前方无尽的黑暗，感受着怀中那枚碎片的重量与温热，缓缓握紧了拳头。
“那就让他们来。”他重复了老篾片之前的话，语气却更加冰冷坚定，“正好，一并清算。”
小船在暗河中无声疾驰，载着两人，驶向未知的、注定充满血雨腥风的前方。
（第三十六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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