呼伦贝尔的夏末，牧草长得比人还高，风一吹就像绿色的海浪。林墨牵着匹栗色小马站在草地上，手指紧张地绞着缰绳，马背上的鞍子硌得她大腿发麻。不远处，苏晚正翻身上马，动作利落得像片叶子落在马背上，她骑的是匹黑马，鬃毛被风吹得乱糟糟的，却透着股桀骜不驯的劲儿。
“怕了？”苏晚调转马头，黑马喷了个响鼻，前蹄在地上刨了刨。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马甲，领口敞开着，露出里面沾着草屑的t恤，笑起来的时候，眼角的纹路里都像是藏着阳光。
“谁怕了！”林墨拍了下马屁股，小马却傲娇地扭了扭脖子，差点把她甩下去。她赶紧抓紧缰绳，手心全是汗，“上次在草原拍牧民套马，我可是跟马待了三天，早摸透它们的脾气了。”
这话半真半假。她确实跟马待了三天，但多数时候是躲在帐篷里拍，偶尔靠近也是牧民牵着马，像现在这样独自骑在马背上，还是头一回。
旁边的牧民大叔笑着用蒙语喊了句什么，苏晚翻译给她听：“大叔说，赢了的人能喝三碗马奶酒，输了的得给对方当三天马夫。”
林墨的脸一下子红了。当马夫意味着要给苏晚喂马、刷马、清理马粪，想想就觉得丢人。她偷偷看了眼苏晚的黑马，肌肉线条流畅，一看就是匹善跑的好马，再看看自己的小马，圆滚滚的像头小毛驴，心里顿时没了底。
“比就比！”林墨硬着头皮喊，“但我有个条件，谁输了谁就得答应对方一个愿望。”
苏晚挑眉：“一言为定。”
比赛路线是绕着远处的敖包跑一圈，大概五公里。牧民大叔举着马鞭喊“预备”时，林墨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她偷偷调整坐姿，学着苏晚的样子把脚塞进马镫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，小马也像是看穿了她的紧张，不停地甩着尾巴。
“放轻松，”苏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，“马能感觉到你的情绪，你越怕，它越不听话。”她的黑马安静地站着，脑袋时不时蹭蹭她的膝盖，像在撒娇。
林墨深吸一口气，刚想回应，就听大叔的马鞭“啪”地一声脆响。苏晚的黑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，鬃毛在风里飞扬，苏晚伏在马背上的身影，像与马融为了一体。
“等等我！”林墨急得拍了下马背，小马却慢悠悠地走了两步，还低头啃了口草。她气得拽了拽缰绳，小马终于迈开蹄子，却跑得颠颠巍巍，像在跳摇摆舞。
风从耳边呼啸而过，带着青草和马汗的味道。林墨渐渐找到点感觉，她学着苏晚的样子伏低身子，减少风的阻力，嘴里还不停地念叨：“快跑啊小祖宗，赢了给你吃最好的草料。”小马像是听懂了，速度居然快了些，距离苏晚的背影越来越近。
跑到一半时，前面出现一片洼地，里面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。苏晚的黑马轻松地跃了过去，林墨的小马却突然停住脚步，死活不肯往前挪。
“快点啊！”林墨急得快哭了，眼睁睁看着苏晚的身影越来越远。她想起苏晚上次修发电机时说的话：“遇到坎儿别硬闯，顺着它的脾气来。”于是她轻轻拍了拍小马的脖子，柔声说：“别怕，咱们慢慢走，不跑了。”
小马似乎听懂了，迟疑着抬起前蹄，小心翼翼地走进洼地。杂草划过马肚子，发出“沙沙”的响，林墨紧紧抱着马脖子，生怕摔下去。等她们走出洼地时，苏晚的黑马已经在敖包旁悠闲地吃草了。
“我赢了。”苏晚笑着从马背上跳下来，走到她面前，伸手想扶她下马。
林墨却赌气似的自己跳了下来，脚刚落地就崴了一下，疼得她龇牙咧嘴。苏晚赶紧扶住她，眉头皱了起来：“说了让你小心点。”
“要你管。”林墨别过头，眼眶却红了。她不是气自己输了，是气自己太笨，连匹马都驾驭不好。
苏晚没说话，蹲下来帮她揉脚踝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。草原的风拂过她们的头发，远处的羊群像散落的珍珠，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“我的愿望是，”苏晚突然开口，声音很轻，“你以后别再跟自己较劲了。”
林墨愣住了，抬头看她。苏晚的脸上沾着草屑，眼睛亮得像星星，里面映着她的影子。
“输赢不重要，”苏晚继续说，“重要的是你敢骑上去，敢往前跑。”她站起身，把自己的黑马牵过来，“来，我带你再跑一圈，这次换它载你。”
林墨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被苏晚扶上了黑马。马背上还留着苏晚的温度，暖暖的。苏晚牵着缰绳慢慢走，黑马温顺得像头小羊羔。
“你知道吗，”苏晚轻声说，“这匹马以前性子烈得很，我第一次骑它时，被摔得鼻青脸肿。”
林墨惊讶地睁大眼睛：“真的？”
“骗你干嘛。”苏晚笑了，“谁都有第一次，笨点没关系，慢慢来。”
夕阳西下时，她们坐在敖包旁喝马奶酒。林墨喝得有点晕，看着苏晚的侧脸被夕阳染成金色，突然说：“其实我刚才在洼地里，一点都不怕。”
“嗯？”
“因为我知道，就算我输了，你也不会真让我当马夫。”林墨的声音带着点醉意，却异常清晰。
苏晚看着她，眼里的笑意像化不开的蜜糖。“嗯，”她点头，“我舍不得。”
后来，林墨把这次比赛的视频剪进了vlog，标题叫“输给苏师傅的一天，却赢了整个草原”。粉丝们评论：“看林墨姐骑马的样子，像只刚学飞的小鸭子”“苏师傅明明能赢，却在敖包等了那么久，这就是爱吧”。
林墨把评论念给苏晚听时，她正在给黑马刷毛。黑马舒服地打着响鼻，苏晚的动作温柔得不像话。“他们懂什么，”苏晚头也不抬，“我是在等你看夕阳，错过今天，下次要等一年呢。”
林墨看着天边的晚霞，突然明白：这场骑马比赛，从来没有输赢。重要的是有人愿意等你，愿意教你，愿意把最烈的马牵到你面前，说“别怕，我带你跑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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