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府洲·仙庭
东华帝君坐在那紫玉帝座之上,周身粘稠的紫红魔气翻涌不定。他对面,那混元金仙初期的恶尸如同深渊般矗立,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意与混乱。
然而,这份酝酿着针对巫族阴谋的“默契”与“试探”,很快就被来自外界的现实无情打断。
“报——!”
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在殿外响起,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。一名身着仙庭制式甲胄的天将,面色惨白如纸,额头布满冷汗,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入殿内。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帝座上的东华,更不敢看那团模糊的黑暗,只是匍匐在地,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:
“启…启禀帝君!妖…妖庭使者…白泽…携…携天帝谕令…已…已至紫府洲外!”
“嗯?” 东华眼中魔光一闪,强压下翻腾的杀意和体内蠢蠢欲动的恶念,声音刻意拔高,试图维持帝君的威严,却难掩其中的一丝扭曲:“妖庭使者?所为何事?莫非是来质问西荒魔踪?哼,朕的仙庭亦是受害者!让他们进来!”
那天将却抖得更厉害了,头几乎埋进地里:“回…回禀帝君…白泽…他…他并未要求觐见…只是…只是在紫府洲外…当众…当众宣读了天帝谕令…便…便离去了…”
“什么?!” 东华猛地站起,身下帝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一股暴戾的魔气几乎要破体而出,被他强行按捺住,脸色铁青:“当众宣读?说了什么?!”
天将的声音带着哭腔:“天…天帝谕令称…西荒蚀骨荒原魔首已由帝俊、东皇太一、妖师鲲鹏三位至尊联手诛灭!此獠凶顽,吞噬生灵无数,更…更窃取了…窃取了帝君您…您的一缕纯阳位格碎片…幸得妖师以无上妖文真火净化、温养…特…特遣白泽将此物…送…送还帝君…”
殿内死寂。只有东华粗重的喘息和魔气翻涌的嘶嘶声。
“送还?” 东华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,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和羞辱。白泽当众宣读,点明他被窃取位格,还特意“送还”被净化后的碎片…这哪里是归还?这是赤裸裸的羞辱!是向整个洪荒宣告他东华帝君的无能!是被魔头钻了空子,连自身帝君位格都护不住的耻辱!更是妖庭诛魔功成的耀武扬威!
“那…那碎片呢?” 他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这句话。
天将抖如筛糠:“白…白泽将承载碎片的…一方蕴灵玉匣…悬…悬于紫府洲界碑之上…言…言帝君可自取…他…他还说…”
“说什么?!” 东华的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,紫黑色的魔血渗出。
“他…他说…感念帝君位格有失,妖庭…妖庭愿本着‘仙道互助’之谊…可…可派遣精通阵法与神魂修复的大妖…前来…协助帝君稳固仙庭…守…守御魔患…以防…以防宵小再趁虚而入…” 天将说完,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。
“噗——!” 东华再也压制不住,一口混合着魔气的紫黑色逆血喷出!溅落在华丽的帝袍和冰冷的地面上,发出“滋滋”的腐蚀声。
协助?守御?防止宵小趁虚而入?!
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!是把他东华帝君的脸面,连同整个仙庭的尊严,放在整个洪荒脚下反复践踏!白泽的话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,狠狠扎进他敏感而扭曲的神经!妖庭这是在告诉全洪荒:他东华帝君不仅无能,连自家门户都守不住了,需要妖族来“帮忙”看家护院!
“滚!给朕滚出去!” 东华状若疯魔,挥手打出一道狂暴的魔气,将那报信的天将直接轰飞出大殿,生死不知。
殿内只剩下东华粗重的喘息和恶尸那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“呵呵…呵呵呵…” 恶尸那重叠的呓语声再次响起,这一次充满了毫不掩饰的、冰冷的讥讽,“无能…的…狂怒…连…蝼蚁…都…敢…羞辱…于你…东华…帝君?”
东华猛地抬头,布满血丝的魔瞳死死盯住恶尸,眼中是滔天的杀意和屈辱,但深处却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…恐慌。
这还没完。
接下来的数日,紫府洲仿佛被整个洪荒世界刻意遗忘了。
昆仑山玉虚宫:元始座下童子传来一句轻飘飘的口谕:“魔劫凶险,东华道友当谨守本心,静诵黄庭,莫再沾染外务。” 言语间看似关心,实则是划清界限,让他“安分守己”,别再出来丢人现眼、招惹是非。三清的态度,已然明了。
西方须弥山:接引、准提两位更是毫无表示。仿佛东华帝君和仙庭从未存在过。他们的沉默,带着一种“此物与我西方无缘”的疏离感。
血海冥河: 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主,倒是传来一道神念,内容只有充满戏谑的四个字:“帝君保重。” 幸灾乐祸之意,溢于言表。
镇元子:五庄观紧闭山门,谢绝一切访客,连清风明月两个童子都躲得不见人影。万寿山的仙光都黯淡了几分,摆明了不想和此刻的仙庭有任何瓜葛。
洪荒散修大能: 那些曾依附仙庭、寻求庇护或资源的散修,更是如鸟兽散。紫府洲外围原本繁华的仙市,数日之内变得门可罗雀,冷冷清清。偶有遁光经过,也是远远绕开,仿佛紫府洲是瘟疫之源。
最让东华感到刺痛的,是来自巫族的沉默。
不周山下,十二祖巫的气息依旧如渊如狱,气血狼烟直冲霄汉。但他们对西荒魔踪被灭、东华帝君位格被窃、妖庭“耀武扬威”等一系列事件,没有发表任何看法。没有幸灾乐祸的嘲讽,也没有假惺惺的慰问,甚至连一丝关注的气息波动都没有。他们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磨砺爪牙,淬炼煞气。这种彻底的漠视,比任何敌意都更让东华感到一种被世界抛弃的冰冷。巫族,根本就没把他东华帝君放在眼里!连当个对手的资格都没有!
整个洪荒,似乎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:冷处理。
所有人都知道东华帝君出了问题,沾染了不祥,甚至可能已经入魔。但没有人站出来指责,没有人声讨,也没有人试图“帮助”或“清理”。有能力的高高在上,冷眼旁观;大能们明哲保身,避之不及;万族更是噤若寒蝉,唯恐沾染因果。妖庭的举动,更像是一次公开的羞辱和切割,划清了界限。
紫府洲,这座曾经仙光璀璨、万仙来朝的圣地,如今仿佛成了一座漂浮在洪荒边缘的孤岛。仙气稀薄,紫气黯淡,连灵禽瑞兽都消失无踪。宏伟的宫殿群在魔气的侵蚀下,透着一股腐朽衰败的气息。侍奉的仙官神将们个个面如土色,噤若寒蝉,行走间连脚步声都刻意放轻,眼神躲闪,充满了恐惧和疏离。偌大的仙庭,只剩下东华帝君孤零零地坐在那象征着权柄、如今却爬满黑痕的帝座上,以及他面前那尊散发着无尽恶意的…恶尸。
东华帝君看着空旷死寂的大殿,感受着整个洪荒传递来的冰冷疏离,一股前所未有的、比魔气侵蚀更甚的寒意,从脚底直冲头顶。
他知道自己入魔了。
别人也知道他入魔了。
但没人说破。
也没人理会。
他被整个世界,无声地放逐了。
“呵呵…哈哈哈…” 东华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由低转高,最后变成了疯狂而凄厉的嚎笑,在空旷死寂的紫府洲回荡,充满了无尽的怨毒、不甘与…绝望。
“好!好一个洪荒!好一个诸天大能!好一个…冷眼旁观!” 他猛地止住笑声,魔瞳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,死死盯住面前漠然的恶尸,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:
“看到了吗?这就是朕的‘同道’!这就是朕的‘权柄’!既然他们视朕如无物…那朕就让他们看看,被他们无视、被他们放逐的‘魔’,能燃起怎样焚尽洪荒的业火!”
恶尸那模糊的面容上,薄雾剧烈翻涌,似乎对东华此刻极致负面情绪非常“满意”。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:
“愤怒…是…力量…绝望…是…燃料…他们…的…无视…是你…最好的…掩护…巫族…的…血…将是…你…重登…巅峰…的…阶梯…开始…吧…你…已…无路…可退…”
东华帝君缓缓从帝座上站起,周身魔气不再狂暴外泄,反而内敛压缩,散发出一种更加深沉、更加危险的死寂气息。他望向洪荒大地巫族的方向,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、如同深渊裂缝般的笑容。
被世界放逐的魔君,将他的毒牙,彻底转向了蒙昧而强大的巫族。一场由内而外、更隐蔽、更致命的魔劫,在洪荒众生心照不宣的沉默与冷眼中,正式拉开了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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