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寒宫内,送别羲和之后,那清冷寂静并未持续太久。玉涂静立片刻,对身旁眉宇间忧色未减的常曦道:“随我来。”
他转身,向着广寒宫深处行去。常曦虽心有疑惑,但仍默默跟上。两人穿过层层月华凝结的廊柱,越过由太阴本源之气汇聚的寒池,最终来到一处连常曦都极少踏足的秘殿。殿内空无一物,唯有中央的地面,铭刻着一幅繁复无比的太古星图,丝丝缕缕的时光道韵在此沉淀,让空间都显得有些扭曲。
玉涂袖袍一挥,殿内星图骤然亮起,柔和的光芒驱散了深沉的冷寂。他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,一道细微的时空裂缝悄然浮现,紧接着,一株约莫三尺高下的奇异植物从中缓缓飞出。
此物出现的瞬间,整个秘殿的时光流速仿佛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它通体呈半透明的琉璃色泽,枝叶间有点点星辉流淌,主干上天然生有道痕,仔细看去,那纹路竟与玉涂的宙光轮有几分神似。最奇特的是,它虽被采摘下来,却依旧散发着磅礴的生机,那生机并非草木之灵,反而更接近于某种本源的道则凝聚,蕴含着“存在”与“演化”的至理。
“这是……‘时溯琉璃根’?”常曦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色,她曾听兄长提起过此物,乃是于时光长河源头偶尔浮现的奇珍,伴随先天时光法则而生,万劫难逢。其特性便是能够完美承载、模拟乃至短暂“替代”某种存在的本质,是炼制身外化身或无上替劫道符的至高神材。
“不错。”玉涂目光落在这株绝世神材上,语气平淡,“昔年游历时光源头,偶得此物,本以为会永远封存,没想到今日却要派上用场。”
言罢,他不再多言,双手结印,那悬浮于身侧的宙光轮骤然放大,悬浮于“时溯琉璃根”之上。轮盘缓缓旋转,垂落下亿万缕细微如丝的时光法则,如同最精巧的刻刀,开始雕琢那琉璃般的根茎。
“凝神塑形,以太阴为本,溯羲和之源。”玉涂低喝一声,指尖逼出一滴混沌色的本命精血,融入那正在被雕琢的神材之中。
常曦见状,立刻明悟兄长意图,不敢怠慢,连忙运转太阴本源,引动广寒宫内最精纯的太阴月华,化作一道清冷洪流,注入那神材之内。
“嗡——”
时光法则为引,太阴本源为基,玉涂精血为契,三者交融,那“时溯琉璃根”开始发生玄妙的变化。它在时光之力的雕琢下,逐渐化作人形,轮廓与羲和一般无二。太阴月华涌入,为其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月辉纱衣,气息、神韵,乃至本源波动,都与羲和本体越来越像,几乎难以分辨。
然而,这具躯壳虽成,却缺少最关键的一点“灵光”,显得有些呆板。
玉涂目光一凝,宙光轮上代表“过去”的区域骤然亮起,他并指如剑,对着那区域虚虚一引,一道微弱却纯粹无比,属于羲和早年修行时留下的一缕气息烙印,被其从时光长河中强行摄取出来,打入了那具化身眉心。
“点睛,开灵!”
轰!
仿佛画龙点睛,那化身猛地一震,双眸睁开,眼中月华流转,虽不及羲和本体的深邃与灵慧,却也拥有了独立的感知与行动能力,气息更是与羲和本体达到了九成九的相似度,除非是圣人亲临仔细探查,否则绝难看出破绽。
化身炼制成功,静静悬浮于空中,散发着清冷光辉。
玉涂看着这具化身,对常曦道:“此化身以时溯琉璃根为体,承我时光印记,纳你太阴本源,更有羲和一丝过去真灵烙印。她虽无羲和全部修为与灵智,但足以以假乱真,承载天婚契约,进行阴阳交感,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调动太阴星力。”
就在这时,一道月华自虚空落下,羲和的身影重新凝聚在秘殿之中。她显然并未真正远离,一直在关注着广寒宫的动静。看到那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化身,她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。
“兄长,这是……”
“此为兄为你准备的‘替身’。”玉涂解释道,“天婚已成定局,不可更改。但你真身不必完全受缚于天庭。此化身可代你履行天婚大部分仪式与义务,包括那阴阳气运交感。她与太阴星本源相连,天庭通过她获得的气运,依旧有效,但你想抽身时,代价会小得多。同时,她也是你在天庭的一双‘眼睛’,一个‘坐标’。”
羲和瞬间明白了玉涂的深意。有此化身在,她进可凭借真身与化身之间的联系,主动参与天庭事务,攫取天婚带来的修行红利与气运加持;退则可随时斩断联系,让化身代受大部分反噬,保留太阴星的根本,不至于彻底与天庭绑定,深陷量劫泥潭。
“多谢兄长!”羲和再次深深一礼,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感激。兄长此举,等于是在天道与帝俊的双重约定下,为她开辟出了一片极大的回旋余地。
常曦也松了口气,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:“有兄长这具化身在,姐姐在天庭便安全多了。”
玉涂却微微摇头,目光扫过羲和与那具化身,语气带着一丝告诫:“莫要高兴太早。此化身虽妙,但并非万能。帝俊并非易与之辈,天庭能人辈出,时间一长,未必不会看出些许端倪。尤其是进行深层次的阴阳道则交感时,化身与真身的细微差别,很可能被帝俊察觉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故而,布局需谨慎。初期,你可让化身主导,真身隐于广寒宫或太阴星其他秘地,借化身感知天庭,默默修行。待时机成熟,或需亲自下场时,再让真身前往,替换化身。期间,如何维系化身与真身之间的平衡与切换,不被察觉,需你自行把握。”
羲和点头,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:“我明白。我会将真身大部分神识附于化身之上,平时由化身自主行动,关键时刻由我主导。同时,我会在太阴星布下‘镜像虚空’,与化身保持深层共鸣,一旦化身出现任何问题,或我决定收回控制,可瞬间完成转换,最大程度降低风险。”
“如此甚好。”玉涂颔首,“那天婚大典,你便以此化身前往。真身隐于幕后,静观其变。帝俊欲借天婚稳定气运,壮大天庭,我等便顺势而为,借天庭之气运,磨砺己身道行,窥探量劫之秘。看最终,是他帝俊借我太阴之力稳固江山,还是我羲和,借他天庭之梯,登临更高道境。”
三人又仔细商议了诸多细节,包括化身平日的行为模式,与帝俊及天庭众人接触的分寸,信息传递的方式,以及万一暴露后的应对策略等等。
最终,一切商议既定。那具与羲和一般无二的化身缓缓落地,对着羲和本体与玉涂、常曦微微一礼,动作稍显僵硬,但眼神已灵动了不少。
羲和本体则深深看了一眼那化身,又望向玉涂与常曦,轻声道:“如此,我便去了。太阴星,就拜托兄长与妹妹了。”
月华再次闪动,羲和的本体气息彻底隐去,融入广寒宫深处的某个隐秘空间。而那具化身,则整理了一下衣冠,脸上露出与羲和一般无二的清冷从容之色,一步踏出,离开了秘殿,准备代表太阴星,前往即将举行天婚大典的场地。
秘殿内,再次只剩下玉涂与常曦。玉涂挥手散去殿内星图,目光仿佛穿透无尽虚空,落在了那正在紧锣密鼓筹备,即将汇聚洪荒亿万目光的天婚大典之上。
他的指尖,无意识地摩挲着宙光轮的边缘,轮盘上光影明灭,映照出未来那更加扑朔迷离的无数可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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