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张焦黑的卡片，在王浩然颤抖的手中，重若千钧。广场上成千上万的学生，无论是A班的天才还是其他班级的普通学员，此刻都停止了呼吸。
黑风谷。
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禁忌，一个代表着死亡与失踪的符号。勘探源质节点？所有人都听过这个任务，它常年挂在学院最高难度的任务列表上，是给那些即将毕业的、由导师亲自带队的最顶尖团队准备的，即便如此，伤亡率也高得吓人。现在，它掉在了一个F班新生的头上。这不再是刁难，这是谋杀。
“我不服！”王浩然的咆哮撕裂了这片凝固的空气，他通红着双眼，指着高台上的马峰，“这绝对是暗箱操作！凭什么！凭什么把这种必死的任务分给我们F班！”
他的质问回荡在广场上空，却只引来一片同情的窃窃私语。
马峰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，慢条斯理地走上前来，脸上挂着一种程序化的、令人作呕的微笑。
“这位同学，请冷静。学院的源质水晶终端连接着主系统，其随机算法经过了最严格的公证，保证绝对的公平。”
他顿了顿，环视台下众人，提高了音量。
“所谓随机，就意味着任何可能性的存在，包括你所说的‘极端个例’。系统选择了你们，只能说明这是你们的命运。学院培养的是能直面任何挑战的战士，而不是只会抱怨命运不公的懦夫。你的抗议，无效。”
一番话，冠冕堂皇，无懈可击。将所有的不公都归结于冰冷的“规则”与虚无缥缈的“命运”。
王浩然气得浑身发抖，还想再说什么，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。
萧易从他手里拿过那张任务卡。他没有看上面的字，而是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解的动作。他将卡片凑到鼻尖，轻轻嗅了嗅。
除了纸张的焦糊味，还有一丝极其微弱，却异常特殊的气味。
【熊熊契约系统正在为您服务：警告！警告！这张破卡片上，有坏蛋的味道！还有一种……嗯……一种很讨厌的人工合成气味！闻起来，就像一头找不到对象的、脾气暴躁的雄性狂暴魔熊，为了吸引异性胡乱喷洒的劣质香水！熊熊讨厌这个味道！】
萧易的动作停顿了一下。人造的，诱兽剂？而且是针对熊科魔兽的？
就在这时，慕容悦一把将他拉到旁边，她的脸庞失去了所有血色，身体在轻微地发抖。
“是圈套，萧易，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死局！”
她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。
“我记得，我全都记得！上一世，有一个天赋不输给楚望舒的SR级天才，就是因为处处和他作对，在年度考核中被分配到了黑风谷！最后，他死在了谷里，连尸体都没找到！”
王浩然也凑了过来，听得心惊肉跳：“死……死在里面？怎么死的？”
“黑风谷深处，有一头变异的A级魔兽，三头风蛇！”慕容悦的话语急促，“那名天才就是被它杀死的！楚望舒他……他想让我们也死在那儿！”
上一世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，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。她重生归来，以为可以规避所有的悲剧，却没想到，死亡的陷阱以一种更早、更直接的方式，降临在了他们头上。
“那还等什么！我们不干了！这考核谁爱参加谁参加！老子不玩了！”王浩然急了，他宁愿被记过处分，也不想让兄弟去送死。
“没用的。”慕容悦绝望地摇了摇头，“任务已经绑定，放弃任务的惩罚是扣除双倍基础分，并且记入档案。我们会被直接淘汰，甚至可能被开除。”
进退维谷，十死无生。
然而，身处风暴中心的萧易，却异常的平静。他把玩着那张焦黑的卡片，又听了听慕容悦的情报，一个全新的逻辑链条在他脑中构筑完成。
“蛇？”他忽然开口，看向慕容悦，“你确定是蛇？”
“我确定！这是上一世人尽皆知的事情！”
“那就有意思了。”萧易把卡片递到她面前，“你闻闻，这上面可不是蛇的味道。”
慕容悦一愣，下意识地凑近。除了焦糊味，她什么都闻不出来。
“这上面，有专门吸引熊科魔兽的诱兽剂。”萧易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说道，“气味很淡，但指向性非常明确。楚望舒的目标，不是蛇，是熊。”
慕容悦彻底怔住了。她引以为傲的重生情报，第一次出现了致命的偏差。上一世的天才死于蛇吻，或许只是楚望舒的第一次尝试，一次失败的尝试。这一次，为了对付自己这个“变数”，他准备了更周密、更恶毒的计划。他甚至算到了自己可能会知道关于三头风蛇的情报，从而用一个全新的陷阱来迎接他们。
“熊……那，那不是更危险？”王浩然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，“A级的熊，比蛇还难对付吧！皮糙肉厚的！”
“危险的不是熊，是未知。”萧易收回卡片，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笑意，“现在，我们知道了他们的剧本。那就好办了。”
他拍了拍王浩然的肩膀。
“出发前，我们还有点准备时间。浩然，把你卡里剩下的钱都取出来。”
“啊？强哥，都这时候了你还要钱干嘛？买最好的武器和铠甲吗？”
“不。”萧易摇了摇头，看向远方楚望舒所在的位置，那笑容里多了一丝旁人无法理解的意味，“我们不去武器店。我们去材料市场，我要造几个小玩具。”
“玩具？什么玩具？”
“大功率声波干扰器，还有强效广谱气味中和喷雾。”
考核委员会的后台监控室里，马峰坐在主控台前，熟练地调出了刚才的系统日志。一行刺眼的红色警报清晰地显示着：【在为‘F班-萧易小队’分配任务时，检测到外部高权限指令介入，强制修改随机结果。风险等级：高。】
马峰的指尖在删除键上悬停片刻，随后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。警报日志瞬间消失，仿佛从未存在过。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，带着虚伪的笑容，离开了监控室。
在通往黑风谷的专属传送门前，马峰“恰好”地出现在了萧易三人面前。
“萧易同学。”他叫住了他们，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。
“考虑到你们任务的特殊性和高难度，我特地为你们申请了一件额外的补偿装备。”
他递过来一个手掌大小的，造型精密的银色仪器。
“这是最新型号的环境监测仪，可以实时分析周围的源质浓度和空间波动，对你们完成勘探任务会有很大帮助。拿着吧，算是学院对勇于挑战的学生的鼓励。”
王浩然和慕容悦都露出了警惕的神色。黄鼠狼给鸡拜年，没安好心。
萧易却坦然地接了过来，甚至没有多看一眼。在那仪器入手的一瞬间，一股与任务卡上同源，但浓度高了十倍不止的诱兽剂气味，清晰地钻入他的鼻腔。
这个所谓的监测仪，根本就是一个大号的诱饵，一个确保他们能精准地“偶遇”那头狂暴魔兽的定位信标。
所有的拼图，都对上了。
萧易将仪器放进口袋，对着马峰点了点头。
“多谢马峰导师。”
他的脸上没有愤怒，没有恐惧，只有一片平静。那平静之下，是让马峰都感到一丝莫名寒意的暗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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