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宸殿庆功大典的余温尚未散尽，长安城内的晋王府已亮起了彻夜的烛火。李允刚送走前来道贺的裴枢等老臣，便见廊下立着一道挺拔的少年身影——玄色劲装束着窄腰，腰间悬着柄比寻常佩剑略短的青钢剑，正是他十五岁的长子李璟。
“父亲。”李璟快步上前，行礼时脊背挺得笔直，眼神里藏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，却又刻意收敛着分寸，“听闻今日陛下封您为皇太弟，还赐了九锡之礼，儿子特来恭贺。”
李允望着儿子酷似自己的眉眼，想起当年在西域军营里教他骑马射箭的模样，嘴角难得露出几分柔和：“你倒消息灵通。今日在宫宴上，怎么不见你？”
“儿子在城外校场练骑射，怕误了父亲回府的时辰，便先回来了。”李璟抬手递上一块叠得整齐的绢布，上面画着几笔简单的阵型图，“这是儿子今日琢磨的‘小三军阵’，想请父亲指点一二。”
三日后，长安城外的禁军校场旌旗招展。李允受邀检阅禁军操练，却特意带上了李璟——这是李璟第一次以“皇太弟之子”的身份出现在军政场合，两侧将领的目光里既有好奇，也有几分轻视。
“启禀殿下，接下来是禁军与辅军的模拟对战，由老臣王彦指挥。”王彦手持令旗，正要下令，却听身后传来少年清亮的声音：“王将军，晚辈有个不情之请。”
李璟上前一步，对着王彦拱手：“晚辈观这‘一字长蛇阵’虽稳，却怕被敌军从侧翼突破。若将阵尾的三百骑兵调至左翼，再留五十人断后设伏，或许能更灵活些。”
王彦愣了愣，随即笑出声：“少年人倒敢说！这阵型是老夫用了十年的老法子，你凭什么说它不行？”
“晚辈愿以五百辅军为左翼，若败了，甘受军法；若成了，还请将军允我再提一策。”李璟眼神笃定，没有半分退缩。
李允在一旁静静看着，没有插话——他想看看，这儿子是否真的有几分真本事。
对战开始后，模拟敌军果然如李璟所言，集中兵力冲击禁军左翼。可不等敌军突破，李璟率领的五百辅军突然从斜侧杀出，断后的五十人更是点燃了预先准备的草束，浓烟挡住了敌军视线。不过一炷香的功夫，模拟敌军便乱了阵脚，被禁军击溃。
校场上一片寂静，随即响起低低的赞叹。王彦走上前，拍了拍李璟的肩膀：“好小子！老夫服了——你说，还想提什么策？”
“晚辈以为，禁军操练多练‘阵战’，却少了‘巷战’。如今江南刚定，不少城镇街巷复杂，若遇乱兵，阵战难施。”李璟指着校场角落的木屋，“若能将木屋改造成模拟街巷，每日练半个时辰，或许能补此短板。”
李允这时才开口，声音里带着赞许：“说得好。王将军，就按李璟说的办——从今日起，让他跟着你，在禁军里当个‘从军郎’，学习军务。”
不过半月，西域传来急信——李衡受封西域王后，吐蕃趁其交接之际，突袭了安西四镇的边缘据点，虽未得手，却也让西域局势紧张起来。杨复恭捧着西域的文书，匆匆赶到晋王府时，却见李允正与李璟在书房里核对军粮账目。
“殿下，西域急报，需您即刻定夺。”杨复恭躬身递上文书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李璟正专注地看着桌上的账册，手指在“河西粮道”几个字上轻轻点着。
李允看完文书，眉头微蹙：“吐蕃这是想趁火打劫。只是长安到安西千里之遥，派去传信的人若走得慢，怕是会误事。”
“父亲，儿子愿去。”李璟突然抬头，眼神亮得惊人，“儿子去年跟着商队走过河西道，熟悉沿途的驿站，且骑术尚可，十日之内定能将回信送到祖父手中。”
杨复恭连忙劝阻：“小郎君年幼，河西道多风沙，还有马贼出没，太危险了！”
“杨公公放心，儿子不是去逞强。”李璟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地图，展开后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点，“这是儿子去年画的河西驿站图，每三十里一个落脚点，且已与沿途的戍卒打过招呼。再者，儿子带二十名破锋卫同行，足以应对马贼。”
李允看着儿子条理清晰的模样，想起自己十五岁时还在西域跟着李衡学守城，心中既有欣慰，也有几分考量。他沉默片刻，终是点头：“好。但你记住，此行首要任务是传信，不可擅自与吐蕃人交手——若遇危险，先保自身安全，再想办法。”
三日后，长安城外的渭水码头，李璟身着轻便的皮甲，骑着一匹棕红色的河西马，身后跟着二十名黑衣破锋卫。他勒住马缰，回头对着李允拱手：“父亲放心，儿子定不辱命！”
马蹄扬起尘土，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西去的官道上。李允站在码头，望着远方，突然对身旁的王彦道：“这孩子，比我当年沉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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