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一边，那些幸存的返祖派成员，则彻底傻眼了。
他们所追求的、信奉的、认为至高无上的个体伟力，在刚才那道柔和的白光面前，脆弱得就像一个笑话。
他们的首领，那个力量膨胀到可以自爆毁灭一切的强者，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，就被剥夺了所有力量，像一条死狗一样跪在那里。
他们的信念，在这一刻，被碾得粉碎。
不少人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，眼神空洞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：“不可能……这不应该……”
战场，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，平息了下来。
凌寒缓缓地站直了身体。
她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，作战服破破烂烂，整个人狼狈不堪。但她的眼神，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。
她无视了那些跪拜的信徒，也无视了那些崩溃的返祖派。她的目光，越过了成千上万的人头，与远处山崖上，那个正意气风发、享受着万众膜拜的雅各布，遥遥对视。
一个，眼神冰冷如霜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警惕。
一个，眼神狂热如火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得意。
“统帅！”副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，跑到她身边，“雅各布在妖言惑众！我们应该立刻……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，就被凌寒抬手打断了。
“现在逮捕他，意味着什么？”凌寒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重量，“意味着我们当着上万信徒的面，逮捕了他们的‘先知’。意味着我们向所有人证明，他就是为了传播‘神谕’而牺牲的‘殉道者’。”
副官愣住了。
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
刚才的“神迹”，已经彻底改变了局势的性质。这不再是简单的武力冲突，而是一场信仰的战争。
在信仰的战争里，杀死一个“先知”，只会催生出千千万万个更狂热的信徒。
“我们赢了战斗，但如果我们现在抓他，我们就输掉了人心。”凌寒的目光，依旧锁定在雅各布身上。
然后，她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命令。
“传我命令，医疗队救治伤员，战斗小队收拢俘虏。全员，准备撤退。”
“撤……撤退？”副官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“对，撤退。”凌寒的语气不容置疑，“立刻，马上。”
工匠联盟的部队，展现出了他们极致的纪律性。
尽管每个人都对这个命令感到困惑，但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。
医疗兵开始迅速地为伤员包扎，战斗小队将那些失魂落魄的返祖派成员一一捆绑起来，押送着。整个过程，井然有序，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。
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，在无数跪拜的净化者信徒的茫然注视中，开始有序地登上运输舰。
这种在惨烈的战斗后，依旧能保持的、如同精密机械般的纪律性和克制力，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、强大的威慑。
山崖上，雅各布脸上的笑容，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瞬。
但他很快就将这种感觉抛之脑后。
他看着工匠联盟的舰队，如同打了败仗一般“仓皇”离去，将这解读为，他们对“神意”的畏惧和退缩。
他转过身，张开双臂，面对着山坡下，那成千上万对他顶礼膜拜的信徒。
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自己不再是那个躲在阴暗角落里，煽动仇恨的复仇者了。
他是“先知”。
是“神之代言人”。
是这个新世界的，“教皇”！
他将利用这无可辩驳的“神迹”，发动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、真正的、彻底的“净化”！
……
联盟旗舰，“游隼”号的指挥室内。
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
凌寒正在让医疗兵处理她身上的伤口，当消毒液接触到皮肉时，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。
就在这时，一份标记为“最高紧急”的情报，被送到了她的面前。
“统帅，您看这个……”
凌寒接过数据板，只看了一眼，瞳孔就猛地一缩。
民间通讯网络，已经彻底炸开了锅。
“法则异常区”发生的一切，正以一种病毒式的速度，在所有重建聚居点之间疯狂传播。
这些信息，无一例外，都被雅各布的势力添油加醋，扭曲成了一个个版本不同，但核心思想一致的“神话”。
“净化之神降临！亲手抹除最强异能者！”
“工匠联盟畏惧神罚，仓皇逃窜！”
“神谕已降，清洗所有旧时代的污秽，是神明对我们的考验！”
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标题，伴随着从各种角度偷拍的、模糊的“神迹”影像，让无数本就对未来感到迷茫和不安的普通幸存者，彻底倒向了雅各布那一边。
然而，这还不是最糟的。
情报的最后一页，一则刚刚由雅各布通过所有渠道，向全世界发布的公开宣告，让整个指挥室的空气，都仿佛凝固了。
宣告的内容很简单：
三日后，他将带领十万“最虔诚的信徒”，兵临工匠联盟的首都——源点城下。
他将在城下，举行一场史无前例的“净化献祭”。
他要求，凌寒和工匠联盟，必须交出城内所有登记在册的异能者、改造人，以及所有相关的技术人员。
用这些“污秽”的生命，作为祭品，来回应“神”的旨意。
否则，十万信徒，将用他们的血肉，为神明铺就一条通往“纯净”的道路。
凌寒手握着那份情报，坚硬的数据板，被她巨大的握力，捏得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。
她知道，这不再是阴谋。
这是一个赤裸裸的，摆在桌面上的阳谋。
雅各布绑架了十万狂热的普通人，将他们当做人质，更当做武器，向她，向整个新世界的秩序，发起了总攻。
镇压？
用联盟的炮火，去对准那十万被蒙蔽的普通人？那将是新世界历史上最血腥的一天，她将亲手违背王铁锤“守护所有人”的意志，变成一个和旧时代暴君无异的屠夫。
不镇压？
任由他用十万人的性命来威胁，交出那些同样是联盟公民的异能者和改造人？那工匠联盟建立起来的平等、包容和秩序，将在一夜之间，毁于一旦。联盟的威信将荡然无存。
无论怎么选，都是输。
凌寒缓缓闭上眼睛。
真正的决战，现在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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