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砧那只覆盖着冰冷合金的巨手,像烧红的铁钳一样烙在我后背,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根本不是我能抗拒的。我像一个被投石机甩出去的破麻袋,踉跄着,一头撞进了那扇缓缓开启的、地狱之门般的缝隙。
“哐当——!”
身后沉重的符文铁门在我跌入的瞬间轰然关闭,将铁砧那张带着残忍笑意的脸和走廊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彻底隔绝。巨大的撞击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,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,也像丧钟一样敲在我心头。
黑暗。绝对的黑暗。
不,不是绝对。
门内并非漆黑一片。墙壁高处,镶嵌着几盏散发着暗红色、如同凝固血液般光芒的应急灯。光线极其微弱,勉强勾勒出这个空间的轮廓,却将一切都涂抹上了一层粘稠、不祥的猩红。空气冰冷刺骨,比d区的禁闭室还要低上十度不止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硫磺味和刺鼻的臭氧味,更深处,则翻滚着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——像腐烂了无数年的血肉混杂着铁锈,直冲脑门。
“呕……” 胃里翻江倒海,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,挣扎着想从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爬起来。膝盖和手肘刚才撞在同样金属格栅的地面上,传来钻心的疼。
就在这时,那无处不在的、令人灵魂冻结的“饥饿感”和“疯狂”气息,如同实质的潮水般猛地将我淹没!
“嗬……嗬嗬……”
“血……新鲜的血……”
“放……我……出去……”
无数个声音!不是用耳朵听到的!是直接在我脑子里炸开的!嘶哑、破碎、充满无尽痛苦和扭曲欲望的低语!它们来自四面八方,来自这暗红地狱的每一个角落!
我的头皮瞬间炸开!体内的魔能暗流,那条被塔里木“胎动”惊醒的毒蛇,在这恐怖的精神污染冲击下,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暴!冰冷粘稠的暗流疯狂冲刷着四肢百骸,带着一种想要撕裂一切、吞噬一切的原始冲动!眼前阵阵发黑,无数扭曲、怪诞的幻象碎片在猩红的视野中闪烁——断裂的肢体、流淌的脓血、疯狂旋转的眼球……
“呃啊啊——!” 我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,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。怀表在口袋里疯狂跳动,滴答声连成一片刺耳的尖啸,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!
“新……鲜的……肉……” 一个嘶哑、如同砂纸摩擦骨头的声音,近在咫尺地响起!
我猛地抬头!
借着那暗红的微光,我看到距离我不到五步远的地方,矗立着一个……东西。
它被关在一个巨大的、透明的圆柱形容器里——静滞茧。容器内壁布满了冷凝的水珠和诡异的暗绿色粘液。而容器里浸泡着的……勉强还能看出人形。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灰败,布满了鼓胀的、如同树根般虬结的黑色血管,那些血管在暗红的光线下仿佛在缓缓蠕动。它的四肢极度扭曲变形,左臂异化成了一柄覆盖着几丁质甲壳的巨大骨刃,右臂则像软体动物般垂着,末端分裂成数条滑腻的、滴落着粘液的触须。最恐怖的是它的头颅——半边脸还残留着人类五官的轮廓,布满痛苦和疯狂,而另半边脸则完全被一团不断蠕动、闪烁着幽绿磷光的肉瘤取代!肉瘤中央,裂开一道缝隙,露出几颗尖锐的、不属于人类的利齿!
刚才那充满食欲的低语,正是从它那残留的半边人类嘴巴里发出的!它那只勉强还能称为“眼睛”的器官,正死死地盯着我,瞳孔深处燃烧着纯粹的、非人的饥饿和疯狂!
“砰!砰!砰!”
它用那柄巨大的骨刃和滑腻的触手疯狂地撞击着透明的容器内壁!每一次撞击都让容器剧烈震颤,发出沉闷的巨响!容器表面亮起幽蓝的能量符文,死死压制着它,但那符文的光芒在它疯狂的冲击下正剧烈地明灭闪烁!
恐惧!纯粹的、冻结血液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!这不是训练!这不是灰隼弄出来的“影蛆”残留!这是活生生的、被魔能彻底扭曲异化、只剩下吞噬本能的怪物!铁砧把我扔进来,就是给这些“标本”当饲料!
跑!必须跑!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体内魔能的躁动和精神的混乱。我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,不顾膝盖和手肘的剧痛,跌跌撞撞地向远离那个疯狂撞击容器的方向逃去!
“嗬嗬……跑……跑不掉……” 另一个方向,又响起一个如同金属摩擦的、断断续续的低语。
我惊恐地扭头。另一个静滞茧里,浸泡着一个体型更加庞大的怪物。它像是由无数金属碎块和腐烂血肉强行拼凑起来的缝合怪,胸口镶嵌着一颗巨大的、如同熔炉核心般的暗红色晶石,晶石周围连接着扭曲的金属管道,正发出不稳定的嗡鸣。它没有头,只在晶石上方裂开一道缝隙,里面是密密麻麻、如同昆虫复眼般的红色光点,此刻正齐刷刷地“看”向我!
“能量……幼崽……美味……” 金属摩擦般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。
它没有撞击容器,但那颗暗红的晶石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!一股无形的、带着高频震荡的冲击波瞬间穿透容器壁,横扫而来!
“嗡——!”
我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!眼前瞬间一片雪白,耳中只剩下尖锐的耳鸣!身体失去了所有控制,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再次重重摔倒在地!五脏六腑都在翻腾,喉头一甜,一口带着铁锈味的鲜血直接喷在了冰冷的金属格栅上!
体内的魔能暗流被这剧烈的精神冲击彻底引爆!它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涌动,而是像沸腾的岩浆,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怒在我血管里奔涌!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,呈现出不祥的暗紫色纹路!怀表在我口袋里疯狂震动,表壳甚至变得滚烫!
“呃……呃啊……” 我蜷缩在地上,痛苦地抽搐。视野被猩红和混乱占据。饥饿的低语,疯狂的撞击声,精神冲击的余波……还有体内那条彻底失控、想要破体而出的魔能毒蛇!它们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场要将我彻底撕碎的风暴!
灰隼的声音像鬼魂一样在混乱的意识中响起:“*……在真正的‘锈蚀’里,不被它啃得连渣都不剩……*”
不被啃食?怎么才能不被啃食?!
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!既然压制不住……那就……释放它!像父亲墨振海当年那样?不!不能失控!母亲最后的警告如同冰冷的刀锋划过脑海!
但另一个声音,更原始、更暴戾的声音在咆哮:要么被外面的怪物撕碎吞噬!要么被体内的毒蛇烧成灰烬!释放它!把这该死的、诅咒的力量,砸向那些想要吃我的东西!
“吼——!”
一声非人的、混合着痛苦和暴戾的咆哮从我喉咙深处迸发出来!不是我的声音!是体内那头被囚禁的野兽!
我放弃了所有抵抗!不再试图构筑那脆弱的“冰壳”!意念如同狂暴的洪水,不再束缚,而是疯狂地引导着体内沸腾的魔能,涌向我的双手!不是电弧!不是火焰!是一种无形的、纯粹的力量!是意念的延伸,是意志的具现化——**念力**!
“给我——滚开!!!”
随着我嘶哑的咆哮,双手猛地向前方虚空一推!
没有声音!没有光影!
但一股**实质性的、狂暴的无形巨力**,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,以我为中心轰然爆发!
嗡!!!
空气被极致压缩,发出沉闷到令人心悸的爆鸣!地面沉积的灰尘、粘稠的污物、甚至几块细小的金属碎片,瞬间被这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掀飞、挤压向四面八方!空间仿佛都在这纯粹力量的冲击下微微扭曲!
“嘭!!!”
距离我最近的两个静滞茧首当其冲!那疯狂撞击容器壁的骨刃怪物,如同被一柄无形的万吨巨锤正面轰中!整个巨大的透明容器发出令人牙酸的、濒临破碎的呻吟!容器表面幽蓝的符文瞬间过载、爆碎成点点光屑!里面的怪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,庞大的身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砸在容器内壁上,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,整个身体如同破布娃娃般被挤压变形,瞬间瘫软在粘液中,一动不动!容器壁上,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、向内凹陷的蛛网状裂坑!
而那个发出精神冲击的缝合怪,它胸口的暗红晶石被这股纯粹物理性的、排山倒海般的念力冲击波狠狠扫过!晶石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闪烁、明灭不定,发出刺耳欲裂的尖啸!连接晶石的扭曲金属管道瞬间崩断了好几根,喷溅出粘稠的黑色液体!它那密集的复眼光点疯狂乱闪,整个庞大的身躯被冲击波推得向后猛撞在容器壁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,镶嵌在血肉里的金属部件都出现了明显的凹陷和变形!
整个静滞区,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!比之前更甚!那些此起彼伏的低语和撞击声彻底消失了!只剩下暗红灯光下弥漫的尘埃,和我自己如同破风箱般剧烈到快要炸裂的喘息。
有效!这……这就是念力?父亲墨振海的力量?
短暂的惊愕之后,是更深的恐惧和巨大的空虚。我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。皮肤下的暗紫色纹路正在迅速消退,但双臂却像是被抽干了骨髓般酸软无力,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。大脑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,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穿。刚才那一下爆发,几乎抽干了我所有的精神和体力。体内那股沸腾的魔能如同退潮般缩回了最深处,只留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虚脱感和灵魂撕裂般的疲惫。怀表的滴答声恢复了,却微弱得像下一刻就要停止。
我……我做了什么?我释放了那诅咒的念力?我……差点就彻底失控了?
“呵……呵呵呵……”
一声低沉、沙哑,却带着一种奇异韵律的冷笑,打破了这死寂。这笑声并非来自某个静滞茧,而是……来自这片区域的更深处,那片被暗红光芒无法照亮的、浓稠的黑暗之中。
“墨振海的……念力烙印……” 那个声音缓慢地响起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……一丝玩味。“蛮横……直接……像头只会用蛮力的蠢牛……呵呵……连技巧都一模一样……”
墨振海!父亲的名字!这个被关在静滞区最深黑暗里的……东西,它认识父亲?!而且它知道父亲的能力是念力?!
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,比这静滞区的低温更甚!我猛地抬起头,惊恐地望向那片笑声传来的、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深渊。
那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……动了一下。一股远比刚才那两个怪物更古老、更沉重、也更纯粹的冰冷恶意,如同沉睡的冰川缓缓苏醒,无声地弥漫开来,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。那恶意中,似乎还带着一丝……对刚才那狂暴念力的……审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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