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府，大堂。
空气凝滞如铅，落针可闻，唯有浓重的血腥味在死寂中无声弥漫。
屋内中间的空地上，纪知轩躺在支架上，双腿上缠着绷带，可就算是再厚实的绷带也无法止住伤口不断渗出的血液。
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，纪知轩脸色苍白，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。
纪纲在看到这一幕时，浑身如遭雷击，五官挤在一处，变得狰狞可怖，喉间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，“谁？是谁干的？”
他咆哮如雷，他是没有想到，纪知轩只不过是出去办个差，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？
纪纲如疯虎般扑至近前，一把攥住纪知轩冰冷的手。
指尖搭上腕脉的刹那，他整个人如坠冰窟，僵立当场！
他不信邪地再次探去——那本该蕴藏真气的经脉，此刻竟如枯竭的溪流，微弱得几近于无！
更令他心胆俱裂的是，纪知轩的双臂绵软无力，再急急摸索全身，赫然发现其脖颈以下，肌肉竟已呈现出令人心悸的萎缩迹象！
“谁干的！”
纪纲不再咆哮，取而代之的是从齿缝中挤出的、淬了冰渣的三个字。
纪纲缓缓抬头，那目光中凝练的滔天杀意，如同实质的刀锋，狠狠刺向护送纪知轩归来的两名锦衣卫。
二人不过是粗通拳脚的微末小吏，在这等恐怖威压下，膝盖骨“咔”地一声脆响，齐齐瘫跪在地，抖如筛糠：“同知大人息怒！是…是沈言！都是沈言所为！”
“沈言！” 这个名字如同毒蛇的獠牙，狠狠噬咬着纪纲的心脏。
阴鸷彻底覆盖了他的脸庞，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，这个沈言到底是个什么人？居然能够在陛下那边这般得宠。
就连诏狱的掌控权都给到了他。
自己联合北镇抚司的几人去吏部告状，谁曾想，陛下非但没有惩戒沈言，还训斥了自己几人。
北镇抚司已经彻底沦为了笑柄，他身为北镇抚司的指挥同知更是首当其冲，成为了金陵城百姓饭后的笑谈。
这一切都是拜沈言所赐，现在他又将知轩打成了这般，旧恨未解，又添新仇！
沈言，我纪纲与你势不两立！
纪纲猛地攥紧了拳头，攥的指节发白，手背青筋鼓起，最后还是颓然松开了手掌。
以自己的实力，想要找沈言报仇，无疑是痴人说梦了！
沈言就像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，强大让人绝望！
就在纪纲心灰意冷之时，外面传来声音。
“同知大人，指挥使要求北镇抚司点齐一百人，随他去金陵城西门！”
纪纲愣了一下，还未来得及询问缘由，前来通知的锦衣卫就已经跑了出去。
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，厉声唤来仆役将纪知轩小心安置，自己则迅速换上那身象征权柄的墨色飞鱼服，即刻去北镇抚司点齐人马！
.......
曹宽与沈言离开金陵码头之后，走了大概一个时辰，便已经到了西门。
西门城门紧闭，门口站着足有两百人。
为首的人神情有些慵懒，一身锦衣卫墨色长衫，右手搭在腰间的玉带上，不住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。
正是赵王朱高燧，在他的身后，站着北镇抚司纪纲、南镇抚司徐龚。
纪纲看到沈言的时候，神色明显有些错愕，随后有些难以掩饰的狂喜一闪而过。
指挥使这是要对沈言下手了！
好啊，好！
徐龚则是有些担忧地盯着沈言，沈言的性子，他自认了解一些。
以前，他还能判断出一些沈言的行事目的，可是最近，他越发地看不透沈言了。
在他的眼中，沈言的身体周围好像萦绕着一团迷雾一般，再也看不清了。
曹宽看到西门的这个阵仗，虽然早有预料，但还是忍不住心中失望。
沈言从旁走出，伸手在曹宽的肩膀上拍了一拍，然后往前再走两步，“王爷，你这阵仗不小，是在等我？”
朱高燧的视线一开始在曹宽的身上，直到沈言走出来，才慢慢转移到了沈言的身上，“沈言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？”
沈言耸了耸肩膀，歪头看了一眼朱高燧身后的百余人，“王爷，我做什么还重要吗？”
朱高燧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骂道：“糊涂，曹宽这个废物东西，不懂得看时机，识大体！”
“你沈言不应该不懂，你就不能再等等吗？”
沈言反问道：“等等？等多久？一日？一月？一年？还是十年？”
朱高燧皱眉道：“自然用不了这么久！”
“你应该理解陛下的用心和难处。”
沈言摇头道：“我已经等了一个月了，不想再等了，我怕再等下去，这点心气也散了！”
身后的徐龚忙道：“沈言，你莫要胡来！”
沈言闭上眼睛复又睁开，“王爷，把道路让出来吧，你们拦不住我的！”
朱高燧自然不会同意，他挥了一下手，身后的那二百人立刻动了起来，在朱高燧与沈言的中间摆开了阵势。
沈言定睛瞧了瞧，有些好笑道：“锦衣卫大阵？”
“拿我创的阵法对付我？”
朱高燧喝道：“自然不是！”
“纪纲、徐龚，动手！”
他一声令下，纪纲率先就位，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狰狞快意。
徐龚沉默了一番，还是猛地一跺脚，沉着脸站到了预定的位置上。
朱高燧则是飞身落在众人的中间，只见他双手朝着两侧平伸，整个身体如同一个大字般展开，一股浩然的气息骤然爆发。
“轰隆！”
一道雷声瞬间炸响，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，瞬间黑云摧城，云层当中隐约有金光游动。
“沈言，本王知道你是天人，没有万全的准备，岂会出现在这里！”朱高燧朗声喝道。
狂风卷起沈言的衣袂，猎猎作响。
面对这天地变色的骇人景象，他却只是展眉一笑，那笑容在电光映照下，显得格外从容，甚至带着一丝玩味。
“王爷，好手段。”
“不过…”他微微一顿，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众人与翻腾的雷云，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：“这些，可还不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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