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虎的声音不高，却像一块冰冷的铁锭砸进凝固的岩浆里，瞬间激得高瘦弟子和王五魂飞魄散。两人膝盖一软，差点直接跪下去，脸色惨白如纸，冷汗涔涔而下。
林渊缓缓睁开眼，目光扫过赵虎手中那块光泽莹润、能量波动已无限接近下品灵石的矿石，心中了然。他刚才沉浸于对“熵增”的探索，下意识将那块矿石的品质提升得过于惹眼了。
他脸上适时地露出茫然与惶恐，挣扎着想站起来，身体却晃了晃，显得虚弱不堪：“赵……赵师兄……这矿石……有何不妥？”
“不妥？”赵虎嘴角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，一步步走近，炼气四层的灵压如同实质的潮水，缓缓弥漫开来，压迫着岩窟内的每一寸空间，“这块矿石的能量精纯度，已近乎下品灵石！你告诉我，这是黑风崖的废灵矿脉能天然产出的？”
他猛地将矿石掷于林渊脚下，发出沉闷的响声，眼神锐利如钩，死死钉在林渊脸上：“林渊，我给过你机会。看来，你是不打算要了。”
杀意，不再掩饰。
高瘦弟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，磕头如捣蒜：“赵师兄息怒！赵师兄息怒啊！这……这矿石是林师弟……是他用秘法提纯的！不关我们的事啊！”
王五也连忙跪下，涕泪横流：“是啊赵师兄！都是林渊搞的鬼！我们什么都不知道！”
生死关头，所谓的“财路”和“大腿”瞬间被抛弃得干干净净。
林渊心中冷笑，面上却更加“惊慌”，他指着那块矿石，嘴唇哆嗦着：“秘法？弟子……弟子不懂什么秘法……只是……只是刚才调息时，感觉这块矿石……似乎……似乎与弟子体内的瘴气产生了某种……共鸣？它……它自己就变成这样了……弟子也……也不知为何啊！”
他将一切推给了玄之又玄的“共鸣”与“未知”，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，同时暗示这与自己体内的“异常”有关。
“共鸣？”赵虎眉头紧锁，神识再次仔细扫过林渊。林渊体内的状况依旧“惨不忍睹”，瘴气侵蚀的痕迹，法力枯竭的虚弱，经脉的损伤，都做不得假。但偏偏，在那片“废墟”之中，总有一种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。
难道……真是某种自己无法理解的、与瘴气相关的异变，导致了矿石的蜕变？
这个解释荒谬至极，但似乎是眼下唯一能说得通的。毕竟，蚀灵瘴气本身就是一种极其诡异难测的能量。
赵虎眼神变幻，杀意稍敛，但疑虑更深。他不再看那块矿石，而是盯着林渊，缓缓道：“看来，你这身子，倒是块‘宝地’。”
他话锋一转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：“既然你能引得矿石‘共鸣’，那便再好不过。从今日起，你不必再做这些杂活。”
他翻手取出一个粗糙的玉瓶，瓶身黯淡无光，却隐隐透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。他将玉瓶扔到林渊面前。
“这是‘蚀心丹’。”赵虎的声音平淡，却带着彻骨的寒意，“每月发作一次，若无解药，则腑脏溃烂，神魂如遭万蚁啃噬，七七四十九日后方在极致痛苦中死去。”
高瘦弟子和王五听到“蚀心丹”三个字，浑身一颤，脸上血色尽褪，看向那玉瓶的眼神充满了恐惧。
“服下它。”赵虎命令道，语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，“以后，你便专心在此‘共鸣’矿石。每‘共鸣’出十块如此品质的矿石，我便给你一枚缓解丹药。若是产量让本师兄满意，或许……会考虑给你真正的解药。”
赤裸裸的控制。以毒丹为枷锁，将林渊彻底变成他赵虎的矿奴，一台专门生产“高品质矿石”的机器。
林渊看着地上那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丹药，心脏微微下沉。他毫不怀疑这毒丹的威力。赵虎此举，是彻底断绝了他任何反抗或逃跑的念头，要将他最后一点价值榨取得干干净净。
他能拒绝吗？
不能。拒绝，立刻就是死。
他脸上露出极致的恐惧和挣扎，身体颤抖着，最终，像是认命般，伸出颤抖的手，捡起了那个玉瓶。
拔开瓶塞，一股更加浓烈的腥甜气味冲出，令人头晕目眩。里面是一颗龙眼大小、色泽暗红、表面有着诡异螺旋纹路的丹药。
林渊一咬牙，仰头将丹药吞了下去！
丹药入喉，并未化开，而是如同活物般，径直沉入他的丹田气海，然后如同种子般扎根下来，表面开始散发出丝丝缕缕暗红色的、带着强烈腐蚀性和混乱意念的能量细丝，试图融入他的法力和经脉！
蚀心丹，开始发作了！
剧烈的绞痛从丹田传来，伴随着一种灵魂都要被撕裂的混乱感！林渊闷哼一声，额头上青筋暴起，脸色瞬间变得灰败。
赵虎冷眼看着，直到确认丹药确实生效，林渊的痛苦不似作伪，脸上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。
“很好。”他点了点头，“记住我的话。产量，决定你的生死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停留，转身离去。那两名监工弟子连滚爬爬地跟上，不敢再看林渊一眼。
岩窟内，再次只剩下林渊一人。
他蜷缩在地上，身体因剧痛而痉挛，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。那蚀心丹的能量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，在他体内疯狂肆虐，破坏着本就脆弱的经脉，侵蚀着他的法力，更有一股混乱的意念试图冲击他的识海！
换成任何一个普通的炼气二层弟子，此刻恐怕已经痛晕过去，甚至心神失守。
但林渊不同。
在那蚀心丹能量侵入的瞬间，他识海中央的“秩序节点”就自发地高速运转起来！紫芒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，清凉气流汹涌而出！
更关键的是，他刚刚领悟的、关于“熵增”与“逆熵”的认知，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！
他没有去硬抗那蚀心丹的能量——那无疑是螳臂当车。
他做的，是引导！
他强忍着剧痛，将全部意念集中，引导着“秩序节点”的力量，不去净化，不去驱散，而是……加速那蚀心丹能量本身固有的、走向混乱与毁灭的“熵增”过程！
就像他之前对付那缕瘴气一样！
蚀心丹的能量，本质也是一种极其狂暴、混乱、具备活性的“无序之力”。它之所以可怕，在于其持续性和对生命结构的破坏性。
但在林渊的“结构视角”下，这种“无序”同样存在着可以被利用的、走向终极死寂的“趋势”！
他以自身识海为战场，以“秩序节点”为指挥中心，调动紫芒能量为兵卒，不断地在那蚀心丹蔓延出的暗红色能量细丝周围，制造微小的“熵增奇点”，引导、放大其内部的不稳定性，加速其自我崩溃、湮灭的过程！
“嗤……嗤……”
在他的内视中，那些张牙舞爪的暗红色能量细丝，如同被点燃的引线，前端不断发出细微的湮灭声，化作最本源的、无害的混沌能量，然后被紫芒能量迅速吸收、转化，反而成了滋养他识海和修复经脉的养料！
虽然新生的蚀心丹能量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那颗“丹种”中释放出来，破坏的速度依然超过修复和湮灭的速度，剧痛依旧存在，但至少，局面被暂时控制住了！而且，他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，消化着这枚致命的毒丹！
这过程极其凶险，对心神的消耗巨大。林渊的精神力在飞速流逝，但他咬牙坚持着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当岩窟顶端缝隙透下的天光再次变得昏暗时，林渊体内的剧痛终于减缓到了一个可以忍受的程度。那颗扎根在丹田的“丹种”似乎因为能量释放过多而暂时陷入了沉寂，表面黯淡了不少。
林渊浑身湿透，虚脱般地瘫倒在地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，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、带着血迹的弧度。
蚀心丹？
确实厉害。
但想凭这个就彻底控制我？
他感受着识海中那因为高强度运转而似乎更加凝练了一分的“秩序节点”，以及体内被清理掉部分瘴气后隐隐顺畅了一丝的法力。
赵虎以为给他套上了枷锁。
却不知，这枷锁，也可能成为他磨砺自身、更快成长的……磨刀石。
他看向岩窟深处那片幽暗的核心晶簇，目光灼灼。
现在，是时候，去汲取更多的“养分”，来应对接下来的挑战了。
他挣扎着坐起，再次将那块核心晶石握在手中。
这一次，他不仅要吸收其中的知识，更要尝试，利用这晶石的力量，来加速……瓦解体内的蚀心丹！
危机，同样伴随着机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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