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三天。
漫游者并非一直静止。
它步伐古怪,带着某种僵硬的韵律。
它抬起前肢,重重顿地,扭动覆满岩甲的身躯,再缓慢转个圈。
那姿态不像行走,倒像某种仪式性的舞蹈。
骸骨巨人远远看着。
李冰心里冒出个古怪念头:这玩意儿……该不会是在求偶吧?
他自己都觉得好笑。
漫游者有性别吗?需要繁衍吗?
过去三天。
他对那些捕获的小型地狱生物做了彻底解剖。
结果令人困惑。
那些东西体内结构简单得近乎粗糙。
没有消化系统,没有明确的生殖器官。
更像是一团团被捏合的血肉与能量,配上一套用于移动和攻击的简陋部件。
工蚁?或许吧。
更麻烦的是,它们死亡后,血肉会迅速干枯,风化。
最后连残渣都不剩。
只留下一股灼热污秽的气息,很快消散在空气里。
李冰试了几次,无法截留。
也无法解析那股疑似“地狱能量”的东西。
就在他整理这些令人沮丧的发现时。
场中情况变了。
漫游者舞步忽然一顿。
它头顶的空间无声撕裂,一道熟悉的,不稳定的赤红裂隙再度绽开。
暗红雾气涌出。
几乎一模一样的灰岩巨兽,踏着沉重的步伐,降临到现实。
李冰立刻明白了。
召唤。才是巨兽的特殊之处。
两头漫游者同处一片荒原,却依旧毫无交流。
它们甚至没看对方一眼。
只是各自重启了那套笨拙的舞蹈,各跳各的,仿佛对方不存在。
还能再召吗?李冰好奇地等着。
果然,又过了三天,两头漫游者先后身形凝滞,头顶再次裂开缝隙。
第三头,第四头灰岩巨兽相继踏出。
荒原上一时显得有些拥挤。
四座小山般的影子在尘埃中缓慢舞动,硫磺味浓得呛人。
这时,李冰注意到最早的那只漫游者。
体表符文的亮度明显黯淡了。
动作也透出一股迟缓的疲惫。
像一盏快耗尽的灯。
显然对方能量损耗很严重,毕竟几天都没吃东西,
但反过来说,对方都没有嘴巴。
之前是怎么进食的?
“大体型的……滤食者?”
李冰猜测,“靠皮肤吸收特定环境的能量维持?”
虽然没有什么依据,但这种猜测比较合理。
而现在,样本已经不止一只。
李冰也不打算继续留手了。
骸骨巨人迈步上前。
骨掌探向那最早,最虚弱的一只。
漫游者的抵抗微弱得可怜。
它只是象征性地甩了甩头。
便被巨人牢牢制住,按倒在地。
岩甲与骨掌碰撞,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
解剖过程比预想顺利。
骨刃切入灰岩般的甲壳,下面不是鲜活的器官,而是更接近熔岩凝固后的怪异结构。
交织着暗红色的能量脉络。
一些脉络汇聚成节点,与体表闪烁的符文隐隐呼应。
李冰一边记录的这些结构,一边探查那些节点,证实了猜想——
部分符文的效果,正是从周围环境中汲取某种特定能量。
巨兽很可能是滤食的。
当骨刃再次切入一个节点时。
漫游者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。
六只红眼瞬间熄灭。
李冰当然尝试着抓住漫游者的灵魂。
但不知是因为对方四阶的格位,亦或者是特殊的生命形式。
对方瞬间就挣脱了物质灵魂的束缚。
灵魂不知飘向了何处。
紧接着,异变突生。
巨兽的尸体并未风化。
全身能量脉络同时亮起,脱离正在迅速灰败的岩甲躯壳。
化作一股猩红的光流。
扑向近在咫尺的骸骨巨人!
光流触及白骨,并未攻击,而是如同有生命的藤蔓,迅速附着。
破法特性,对这股能量居然没有做任何抵抗。
骸骨巨人一侧的臂骨,部分肋骨。
顷刻间染上了一层仿佛干涸血迹的猩红色。
一些模糊的符文在红色骨面上隐隐浮现。
又很快沉寂下去。
李冰仔细感知。
这些附着的能量异常温和,甚至可说是惰性。
他无法驱动分毫。
它们也不对骸骨巨人本身产生任何影响。
既不增强,也不削弱。
就像一些甩不掉的颜料。
“哈。”骸骨巨人抬起那只变得红白相间的手臂。
李冰仔细打量,越发感兴趣了。
“某种……积蓄么?之后会发生什么呢?”
.
暴雪抽打着北境荒原。
却阻不住一道惨白的身影。
导师踏过及膝的积雪,黑袍下摆掠过冰棱,未留下丝毫痕迹。
他停在一处背风的岩壁前。
手指拂过厚厚的冰层。
幻象随之解除,露出后面人工雕凿的痕迹——
一扇被遗忘的青铜巨门。
表面蚀刻着鹰与荆棘的纹章。
他推门而入,将风雪关在身后。
门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甬道,墙壁上的照明符文早已失效。
只有他指尖燃起的一点苍白冷光照亮前路。
空气陈旧,带着石头和尘土的味道。
还有一种时间沉淀后的寂寥。
五百年。
导师无声地走过空旷的殿堂,看着倾颓的浮雕与断裂的廊柱。
浮雕上,持矛的战士向一位女皇行礼,下方刻着帝国箴言。
石头还屹立着。
但那种辉煌已然逝去,只余下冰冷的石壳。
他只有感叹,没有伤感。
毕竟,一切即将改变。
甬道尽头是一间巨大的圆形墓室。
另一批黑袍人已等候在此。
他们沉默地跪在墓室中央一座石制棺椁周围。
地面上用暗红色的粉末画着繁复而亵渎的法阵。
若有精通古代史的学者在此,必会惊骇——这棺椁的形制与纹饰。
分明属于四百年前一度统一大陆的“荣誉帝国”时代。
一位被誉为“光明使者”的大人物。
“东西带来了。”
导师开口,左手抬起,一只半透明的容器漂浮。
那容器形似沙漏,内部盛满浓稠得化不开的暗红色液体,缓缓流动。
仿佛有生命在其中呼吸。
那是过去一段时间,在南帝国首都与其他地方。
死亡与鲜血汇聚的精华。
为首的黑袍人深深低头,“感谢您的贡献,一切为了帝国荣誉。”
“为了荣誉,为了誓言。”
导师回应着,走到棺椁前。
黑袍人们开始齐声吟诵,音节古老而扭曲,带着非人的腔调。
地面上的法阵逐一亮起暗红的光芒。
与血沙漏内的液体产生共鸣。
整个墓室开始弥漫一股甜腥与腐败混合的气息。
导师将沙漏倒转,悬于棺椁正上方。
暗红血液并未流下,而是化作丝丝缕缕的雾气,渗入棺盖的缝隙。
石棺微微震颤。
表面浮现出与法阵同源的赤色纹路,迅速爬满棺身。
咔嚓。
棺盖内部传来一声清晰的碎裂声。
紧接着,整个石棺从内部崩开,碎石飞溅。
一道身影从破碎的棺椁中缓缓升起。
悬浮在半空。
他穿着残留金色纹路的古老甲胄。
甲胄多处破损,露出底下并非苍白或正常的肌肤。
而是一种暗淡粗糙,隐隐透着不健康的青灰色。
他的面容依稀能看出曾经的俊朗。
但眼眶深陷,嘴唇干瘪,手指关节粗大,指甲尖锐。
这绝非常人想象中的“光明使者”复活。
更像一具保存尚可的食尸鬼。
然而,导师与在场所有知情者都清楚。
这正是那位“光明使者”的真实形态。
早在死亡之前。
光明使者便已接受了禁忌的改造。
悬浮的身影,缓缓睁开涣散双眸。
他转动僵硬的脖颈,环视墓室,目光最终落在导师身上。
“……是你?”
他的声音干涩沙哑,“真意外。你终究……还是投靠了某位邪神?”
导师没有否认,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弯了弯:
“不然呢?靠我自己,可没法从疯狂中苏醒过来。”
“你给祂起了什么名号?”
光明使者继续问,幽绿的目光落在导师手中的空沙漏上。
“苍白女士。”导师答得随意。
这个名字却让那悬浮的身影明显顿了一下。
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,介于嗤笑和叹息之间的气音。
“哈……”他缓缓摇头,“你到底……在想什么?”
他停顿片刻,似乎觉得纠结于此并无意义,换了话题,“我沉睡了多久?”
“整整五百年。”导师语气沉凝。
“怎么才五百年?”光明使者的反应却出乎意料。
它惊讶,甚至有些……愠怒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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