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锅碗刷好，沈砚见她坐在一边玩手机，没去打扰，径自回了房间。
他的房间很小，就挨着主屋，窗户对着大院侧方，坐在老旧的书桌旁自学。
沈砚上完高中自己辍学了，外公一病不起，大学远在千里之外，他甚至没等到参加高考。
可他成绩名列前茅，老师劝了好多次，沈砚还是放弃了当时原本可以考取名牌大学的机会。
没什么遗憾的，他想出人头地，可外公等不起。
窗户旁边的院子里有一颗柿子树，已经结满了青色的果子，有点落叶的迹象。
那是他外婆生前种下的，外公很是爱惜，总要扫扫落叶，剪剪树枝，可自从外公生病不能动了，这活就归了他。
天气热，房间闷，她就坐在屋檐下托腮看着他，这里真是无聊透了，玩手机也会腻。
沈砚一抬头，就能看见她托着下巴，小小一只的坐在凳子上，金色的发卷卷绕绕的，搭在白似藕节的胳膊上，微微出神。
刚来时的她浑身带刺，可现在却怎么看怎么顺眼。
她人在这，思绪早就放空，飘到九霄云外去了。
“你在干什么？”桑晚见他在看书，有一种危机感，知道之后沈砚会参加成人高考，进入名列前茅的大学。
她就很心慌。
沈砚把目光转向窗边，女孩歪头看他，眼里充满好奇，一只胳膊还要拽他的书，沈砚下意识的箍住她的胳膊，阻止她的动作。
手感柔软，像捏了一朵云。
“疼。”桑晚撇撇嘴，眼睛红了一圈，委屈极了。
沈砚连忙放开，他根本没有用力，扭头却看见嫩白的胳膊上，有一圈红色的勒痕。
她说话间杏仁的大眼聚集了泪水。
书也不顾了，沈砚连忙走到门口，蹲在她面前，手指替她抹掉眼角的泪，可一直不停，擦了还是有。
“对不起，别哭了。”沈砚低三下四的道歉，他不知道下意识的动作会弄疼了她。
桑晚却不管这些，想到沈砚之后的一系列事情，她越哭越来劲。
她就是不想让沈砚学习。
女孩委屈的眼睛通红，沈砚手忙脚乱的哄她，额头细汗冒出来，只觉得心里难受，居然急得眼睛也红了。
兵荒马乱之间，沈砚折腰，掐着她的胳膊，把她提了起来，一种大人抱小孩的姿势，很笨拙。
身体骤然升空，桑晚不哭了，她傻眼了，眼眶里还残留的落在他的脖子里，白皙的喉结涌动。
桑晚还来不及挣扎，就这么悬在半空中，因为沈砚只是把她固定在半空中，比他人都高。
他见人不哭了，以为她喜欢这样，还把人往上继续提了提。
她撇了撇嘴，刚要喊他把自己放下来。
背后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。
“沈砚，你个臭小子过来！”往里屋一看，外公正艰难的扶着拐杖就要下床。
沈砚赶紧把她放下来，连忙去扶外公回床上，沈外公拿着拐杖就要打他，沈砚也没躲。
清脆的声音敲击着背，沈砚蹙了眉。
“你欺负人家干啥？”沈外公恨铁不成钢的嘱咐他，“那是有钱人家的姑娘，你们…”
“外公。”沈砚打断他的话，他抿抿唇，刚才还一声不吭，眼下却听不得他说这些。
沈外公叹了口气，把拐杖放在一边，浑浊的眼里满是可惜，自认为了解这孩子的性情，沈砚平常闷闷不说话，没想到却栽在了感情上，说到底都是自己害了他。
“沈砚，外公知道，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，可你和她不是同路人啊。”
“刚来时候的那阵仗，一看就是极为有钱的人家，我们高攀不起啊。”沈外公知道自己说话残忍，可不早早断了，沈砚迟早就要受到伤害。
“那小姑娘只是来这散心，说不定哪天就走了，她的家人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，你想过没有？”阶级的跨越，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鸿沟。
可他到底也懂，那小姑娘又白笑的又甜，沈砚栽在她身上，可以理解。
他怎么不懂？又怎么能放的下？
沈砚刚才都没慌，此刻却微微低头，阴影似的碎发遮眉，压抑自己的反常，指头拼命被握在手心里，生疼。
这时，他才觉得，出人头地，跨越阶级，是多么重要。
他可以吃苦，可她一点也吃不了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沈砚垂眸颔首，声音有些哑，他需要好好想想，到底要怎么做。
从房间出来，沈砚就把自己锁在房间，心里一片阴霾，他不知道何去何从，走到书桌前，指尖轻轻略过书本的扉页。
上面有翻折的痕迹，他没有书柜，却把书摞得整整齐齐，终于抑制不住的躺倒床上，胳膊盖住眼睛，盖住里面的颓唐。
这几天沈砚开始疏离桑晚。
桑晚的要求倒是都能做到，但是不会再主动和她说话，她又不是什么受虐狂，知道他不理她，也不再凑上去找罪受。
小白来找她玩，一人一狗经常在门口玩耍，之后又是在比较远的外边，桑晚长得漂亮，到哪都受人瞩目，很快就有了自己的玩伴，混成了孩子王。
沈砚也没阻止，只是吃饭的时候会找她，可也通常一言不发。
小孩子们都喜欢和她玩，桑晚大方的请他们去小卖部吃东西，她自己也吃零食吃的饱饱的，沈砚吃饭的时候再叫她，她也不想吃了。
沈砚眼皮掀了掀，话在嘴里过了一遍，到底也没阻止。
到了下午的时候，桑晚肚子疼的在床上打滚，吃的东西不干净就算了，还吃了雪糕冰棍什么的。
肚子里好像有一千根针似的。
沈砚听见动静进门查看，她疼的直冒汗，小脸苍白，无力的趴在床上捂着肚子。
他赶紧把人捞起来，顾不得给她穿鞋，急得抱起她就往外走。
桑晚疼的抓着他胸前的短袖，皱皱巴巴的，脸贴在他的脖子上，一片湿润。
沈砚彻底慌了，连忙低声，一只手拖着她，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，“对不起，我该早点发现的。”
桑晚没说什么，只是倚着他的胸口，肚子疼得她什么力气也没有。
他大力的奔跑着，三十分钟的距离硬生生缩短成一半，那家医生在村头，他们在村尾。
胸口处因为奔跑，心脏剧烈的跳动，沈砚呼吸早就乱了，直到真的跑到村头医务室，背上已经被汗湿透。
他一进门，就大喊，“医生，快救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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