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息怒。”
顾明赶紧开口,他可不想因为这个话题,让老朱当场暴走。
“臣以为,堵不如疏。”
“正是因为海禁,断了沿海数十万百姓的生路,他们无田可耕,无工可做,除了铤而走险,落草为寇,还能有什么活路?”
“若朝廷能开海禁,给他们一条合法的生财之道,让他们出海贸易,养家糊口。”
“有安稳日子可过,谁又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,去当那有今天没明天的海盗?”
“到那时,倭寇之患,无需朝廷费一兵一卒,便可不攻自破。”
这番话,如同一盆冷水,浇在了朱元璋的怒火之上。
他慢慢冷静下来,重新开始思考。
是啊。
逼良为娼。
不,是逼民为寇。
这道理,他懂。
“至于张士诚、方国珍的余孽……”
顾明继续说道。
“朝廷更应该开海!”
“为何?”
“陛下,如今我大明禁海,但外邦不禁。”
“那些余孽可以随意勾结外人,购买船只兵器,而我们呢?”
“我们对海外之事,几乎一无所知!”
“我们的航海技术,因为海禁而停滞不前!”
“我们的水师,只能在近海打转,一旦追入远海,便如无头苍蝇一般!”
“这才是最大的危险!”
“我们失去了对海洋的掌控权!”
“若是开了海禁,我大明成千上万的商船,便会遍布四海!”
“他们就是朝廷的眼睛和耳朵!”
“哪里有敌情,哪里有异动,朝廷能第一时间知晓!”
“同时,为了保护商路,朝廷必然会大力发展水师,建造更强大的战船!”
“如此一来,我大明的水师,才能真正成为一支无敌于天下的海上雄师!”
“到那时,区区张士诚的余孽,又何足挂齿?”
“开海,不仅能充盈国库,更能让我大明睁眼看世界。”
“让世界的人知道,我大明是这片大海上当之无愧的霸主!”
朱元璋彻底沉默了。
他的手指停止了敲击,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。
顾明所描绘的蓝图,太过宏伟。
宏伟到让他这个开国皇帝,都感到了一阵心悸。
国库充盈。
百姓富足。
海患平息。
水师无敌。
万国来朝。
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盛世吗?
他心动了。
真的心动了。
但他不能立刻答应。
此事干系太大,牵扯太广,绝非一人一言可决。
他需要时间。
需要验证。
“你说的,朕知道了。”
许久,朱元璋缓缓开口,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“此事,容朕再想想。”
“你,先退下吧。”
“臣,遵旨。”
顾明心中一喜,知道这事,成了七八分。
他恭敬地行了一礼,然后一步一步,小心地退出了大殿。
…………
大殿的门被重新合上,隔绝了外面的天光。
顾明那挺拔的背影,最终消失在门缝的最后一丝光亮里。
朱元璋坐在龙椅上,久久未动,目光依旧望着那扇紧闭的殿门,眼神深邃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标儿。”
他忽然开口。
朱标对着朱元璋躬身行礼。
“父皇。”
“你都听见了?”
朱元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“儿臣听见了。”
朱标恭敬地回答。
“你觉得,此人如何?”
朱元璋的手指,又开始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朱标沉吟片刻,认真地说道。
“学识渊博,见解独到,胆魄过人。”
“是个难得的人才。”
“嗯。”
朱元璋点了点头,似乎对这个评价颇为认同。
“咱也是这么看的。”
“此人的学识,怕是连那些翰林院的老学究,都比不上。”
“他描绘的那幅蓝图,咱听了,都忍不住心潮澎湃。”
朱元璋的语气里,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赞叹。
“只是……”
他的话锋一转,眼中闪过一丝玩味。
“这小子,对咱的敬畏心,不多啊。”
朱标闻言,心中一凛。
他回想起刚才顾明在大殿上的表现,确实,从头到尾,顾明虽然礼数周全。
但眉宇间却不见丝毫寻常臣子面君时的诚惶诚恐。
那份从容,那份镇定,甚至那份侃侃而谈的自信,都显得与众不同。
“父皇,顾大人或许是少年得志,性子……直率了些。”
朱标小心翼翼地为顾明开脱。
“直率?”
朱元璋冷笑一声。
“咱看,他是根本就没把咱这个皇帝,太放在眼里。”
“刚才咱故意动怒,寻常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,你看他,眼皮子都没多眨一下。”
“这份胆色,可不是区区‘直率’二字能解释的。”
朱标沉默了。
他知道,父皇的眼光何其毒辣,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。
“不过,这样也好。”
朱元璋的声音再次响起,却让朱标有些意外。
“用起来,才顺手。”
“一个心里只有敬畏的奴才,咱要他何用?”
“只有这样心里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人,才敢想,敢说,敢做。”
“标儿,你以后要多向他请教,多听听他的想法。”
朱元璋的目光转向朱标,语重心长。
“他的那些见解,对你,对咱大明,都有好处。”
“你要学会用这样的人,也要学会驾驭这样的人。”
“儿臣,谨遵父皇教诲。”
朱标深深一拜。
他明白,这是父皇在手把手地教他为君之道。
“那……父皇,开海禁一事……”
朱标试探着问道。
“可以一试。”
朱元璋的回答,干脆利落。
“此事虽有弊端,但正如顾明所言,利在千秋。”
“我大明,不能做睁眼瞎子。”
“不过,在开海之前,有些事情,咱必须得弄清楚。”
朱元璋的眼中,再次闪过那道冰冷的寒芒。
“沿海的倭寇,到底是什么人。”
“若真如顾明所说,是沿海活不下去的百姓,那便是朝廷失职,逼民为寇。”
“若其中,还夹杂着张士诚和方国珍的余孽……”
他的声音,冷得如同腊月的寒冰。
“那咱,就得先帮他们,把根给除了!”
朱元璋对着空无一人的阴影处,低声开口。
“毛骧。”
一道黑色的身影,如同鬼魅一般,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中。
来人单膝跪地,头颅深埋。
“臣在。”
“去查。”
朱元璋的声音冰冷。
“沿海的倭寇,到底是什么人。”
“臣,遵旨。”
毛骧的身影,又如同出现时一样,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阴影之中,消失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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