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京茹进了屋，刚才还在纳鞋底的贾张氏已经是放下了鞋垫子，摘下了老花眼镜，一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在她脸上扫了几个来回，嘴角笑了笑，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：
“还在这儿装糊涂呢？那傻柱为啥对你这么上心？又是送行又是买褂子的，你真当他是菩萨心肠，普度众生呐？”
“还不是瞧上你这张脸，瞧上你是个黄花大闺女，想跟你处对象呗！”
秦京茹被贾张氏这么直白地说破，脸颊刚刚褪下去的红晕“噌”地又烧了起来，她扭捏地低下头，手指绞着衣角，小声嘟囔：“大妈，您…您别瞎说…”
“我瞎说？”
贾张氏哼了一声，身体往前探了探，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：“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！他那点心思，全写在那张傻脸上了！也就是现在你…哼，不然这种好事，能轮得到你？”
她话里有话，本想说你姐的，临到嘴边才想起这话说出来不好听，赶紧扯过了话头。
贾张氏倒没有胡说，随着傻柱的小灶被李源给抢走了，又赶上这个饥荒的时候，四九城的很多大厂也缺乏物资，招待都从简了，傻柱这厨子的外快和地位都大不如前。
再加上他之前为了讨好秦淮茹和秦京茹，把钱都折腾得差不多了，秦淮茹如今也接了食堂的班，槐花又跟李源认了干亲，在贾张氏眼里，傻柱竟然变得可有可无，不再那么重要了。
“傻柱这人吧，其实没啥坏心眼，你要是嫁给了她，将来还真能享上福。旁的不说，就说他这工作和房子…”
贾张氏掰着手指头，开始细数傻柱那点“家底”，
“荒年饿不死厨子，这话一点儿不假！你瞅瞅现在这光景，多少人勒紧裤腰带？你再瞅瞅他傻柱，哪天不是油光满面？在食堂里，别人吃不饱，他能饿着？手指头缝里漏点，就够你吃的了！”
“再说房子，他一个人占着中院三间正经北房！多敞亮！等他妹妹何雨水一出嫁，那间耳房不也是他的？这在整个四合院，谁都比不上他。你要是嫁过来，立马就是现成的房主，不用跟一大家子挤大通铺，这福气，多少人求都求不来！”
“你要是真有这想法，等回头过了年，让你姐跟傻柱提一提，要是能成，你别忘了这份情，将来家里真有个难处，帮一把手就行。”
秦京茹听着贾张氏一条条摆出傻柱的“优势”，心里顿时就下定了决心，难为情地朝着家长式小声说道：“大妈，您放心，我要是真能嫁到城里来，跟姐姐住在一个院里，肯定不能忘了姐姐的好。”
话音刚落，房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了，秦淮茹拎着个铝饭盒走了进来，身上穿的工装带着一股油烟味。
她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掩饰不住了，去食堂上班还是太香了。
不怎么累不说，关键吃饱喝足之后，还能带回来一份满满当当的饭菜。
这些，以前她只在傻柱身上见过，如今自己也能做到，让她走路的腰杆都比往日挺直了几分。
“说的什么呢，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嘀嘀咕咕的，”
秦淮茹“哐”一声放在桌子上，那沉闷的声响显出了饭盒的分量，随口向秦京茹问道：“还不忘了我的好？我有什么好，能让你们这么惦记着？”
还没等秦京茹红着脸支吾出个所以然来，原本趴在桌上写作业的棒梗见到“熟悉”的饭盒出现，“噌”地抬起头，眼睛死死盯住那个铝饭盒，闪着饿狼般的光。
他一把推开面前的作业本，欢呼着扑了过来：“妈！是肉吗？今天食堂有肉对不对？终于有肉吃了！”
他动作麻利地掀开饭盒盖子，小当也好奇地凑过小脑袋。
然而，饭盒里并没有想象中油汪汪、香喷喷的肉块，只有堆得冒尖的炒白菜和两个黄灿灿的窝窝头，虽然油水看起来比平时家里做的足些，但显然与“肉”相去甚远。
棒梗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，随即垮了下来，失望地大叫：“啊？怎么又是白菜窝头啊！妈你不是说食堂天天有肉吗？”
他撅着嘴，用筷子嫌弃地扒拉着饭盒里的菜，试图找出点肉星儿来。
小当也跟着瘪了瘪嘴，小声嘟囔：“没有肉肉……”
贾张氏却没有想象中的跟着抱怨，反而叹了一口气，想起了之前的苦日子，那个时候儿子东旭也是舍不得吃，把食堂里的中饭省下来拿回家，以至于身体扛不住，在厂里发生了事故。
“有得吃就不错了，你当你妈这饭菜是大风刮来的？要不是你妈现在去了食堂，能有这油水足的炒白菜吃？搁以前，咱家连这都吃不上！你就知足吧，再嚷嚷，明天连这都没有，等着饿肚子吧！”
秦淮茹难得见到婆婆会站在自己这一边，要说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，鼻头都有些发酸。
她稳了稳波动的情绪，对着还在那戳弄窝头的棒梗训斥道：“听见没？还是你奶奶明白事理！别不知足了！”
她顿了顿，转过头，看着贾张氏，有些尴尬地开口：
“那个，妈，李源已经买好了菜，正在家里做着呢。我这就带京茹和孩子们过去帮把手，等会儿菜做好了，我给您端一碗回来，您就在家吃，行不？”
秦京茹不知道当中的内情，有些天真地说道：“让大妈一起跟着去呗，也省得来回跑了。”
贾张氏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，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。
她讪讪地低下头，假装整理箩筐里的碎布头，声音也低了下去，给自己找了一个十分体面的说法：
“我就不去了，人家那是认槐花当干女儿，我一个隔着辈分的老婆子凑什么热闹？再说了，家里也得留个人看门不是？”
她嘴上这么说，心里却跟明镜似的。
上次因为算计李源家东西那事儿，闹得挺不愉快，她忽略了自己被李源拎着后领子，直接往嘴里塞剩菜的狂暴行为，简单地这这件事归纳为小小的不愉快，这样自己心里就好受一些。
她知道李源那小子表面上不说什么，心里指定还记着呢。
再说了，她这么大年纪了，可没那个脸皮再去蹭吃蹭喝，看人冷脸。
反正有秦淮茹在，少不了她那一口吃的，在家里等着现成的，虽然面子上有点挂不住，可实惠落着了就行。
想到这儿，她又抬起头，对着秦淮茹扯出个干巴巴的笑容，催促道：“你们快去吧，别让人家李源等急了。家里有我呢，放心。”
秦淮茹看着她婆婆那副明明想去又拉不下脸、只能自我安慰的模样，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，她知道婆婆和李源之间的疙瘩，也不点破，只是点了点头：
“那成，妈，我们去了。等菜好了就给您送回来。”
说完，她便拉着还有些不明就里的秦京茹出了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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