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的灯光在凌晨五点半依然通明。
林瑶站在白板前，手中的马克笔在白板上划出清晰的线条，勾勒出刚刚破获的周启明案的脉络。她的动作干净利落，每一笔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性。
“赵伟在机场被捕，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。”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，“动机与我们推测的一致——公司经营分歧，加上发现周启明准备将他排挤出公司。”
办公室里坐着的几位警员虽然疲惫，但眼神中都带着对这位队长的信服。在林瑶手下工作，意味着随时待命和高强度的工作压力，但也意味着极高的破案率。
“林队，那位秦教授...”年轻的警员小李刚开口，就在林瑶扫过来的目光中噤了声。
“本案已经侦破，相关细节整理后归档。”林瑶打断了他，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，“早会到此结束，大家抓紧时间休息，两小时后正常上班。”
警员们纷纷起身离开，小李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走到林瑶身边。
“林队，我只是觉得，秦教授他确实帮了大忙。如果没有他...”
“如果没有他，我们也能通过常规侦查找到赵伟。”林瑶放下马克笔，转过身来，“他的航班信息、与死者的矛盾、辞职信，这些都是明确的线索。我们最迟今天中午前就能锁定他。”
小李张了张嘴，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，点了点头离开了办公室。
门关上后，林瑶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些许疲惫。她揉了揉太阳穴，走到窗边。外面的天空已经泛白，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。
秦风。
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盘旋。那个苍白、沉默的男人，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。他在现场的表现——不是推理，更像是亲眼所见。他知道咖啡的种类，知道凶手的身份，甚至知道凶手要逃往哪里。
这种超越常理的“直觉”让她不安。
林瑶相信证据，相信逻辑，相信一切可以被验证和解释的事物。她从警校毕业至今，破获的案件不计其数，靠的就是对细节的把握和对证据链的严谨构建。而秦风的存在，像是对她信仰体系的一种挑战。
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。
“林队，陈局让你来他办公室一趟。”秘书的声音传来。
林瑶皱了皱眉。这个时间点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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局长陈永明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。林瑶敲门进去时，发现老局长正站在窗前，背影显得有些沉重。
“局长，您找我？”
陈永明转过身，脸上带着林瑶熟悉的凝重表情。这种表情通常意味着麻烦的案件。
“周启明案的报告我看过了，做得很好，效率很高。”陈永明示意她坐下，自己则回到办公桌后，“听说秦风教授帮了大忙。”
林瑶的脊背微微僵直：“他的确提供了一些关键方向。”
“但你不信任他。”陈永明一针见血。
林瑶沉默片刻，选择坦白：“他的方法...缺乏可解释性。他说是心理侧写，但我觉得不止如此。我们办案讲求证据，而他的‘直觉’无法被验证。”
陈永明点点头，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林瑶：“看看这个。”
林瑶接过文件，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。这是一份犯罪现场照片，死者是一个年轻女性，死状凄惨。但最引人注目的是，现场所有的钟表都被调到了同一个时间——四点四十四分。
“这是...”
“三年前的旧案，一直没破。”陈永明的声音低沉，“类似的案件还有五起，时间跨越十五年。不同的地点，不同的受害者，不同的作案手法，只有一个共同点——”
“所有钟表都被调到了特定时间。”林瑶接话，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。
“没错。”陈永明站起身，再次走到窗前，“我们内部给这个未知的凶手起了个代号，‘调钟人’。但这些案件之间找不出任何其他关联，没有统一的动机，没有相似的受害者背景，没有一致的凶器。专案组调查了两年，一无所获，最后只能解散。”
林瑶翻看着手中的文件，那些受害者的面孔在照片上无声地望着她。其中有一个案子她记得，是她刚入警时接触的，当时以为只是个孤立的案件。
“您认为这些案子有关联？是同一个凶手？”
“或许是同一个凶手，或许是一个组织。”陈永明转过身，眼神复杂，“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，这些案子背后有一个我们尚未理解的模式。而秦风...”他停顿了一下，“可能能帮助我们理解这个模式。”
林瑶猛地抬头：“因为他今天的表现？因为周启明案的钟表也被调过了？”
“部分原因。”陈永明走回桌前，双手撑在桌面上，“林瑶，你是我手下最优秀的队长，我相信你的能力和判断。但有些案件，常规手段是不够的。我们需要不同的视角，即使那个视角让我们感到...不适。”
林瑶握紧了手中的文件，纸张在她手中微微皱起。她明白局长的意思，但这与她一直以来坚信的一切相悖。
“局长，我——”
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，一个警探匆忙进来：“林队，有案子。西区码头，发现一具尸体。现场...有点奇怪。”
林瑶与陈永明交换了一个眼神，后者点了点头。
“我马上过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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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区码头废弃已久，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铁锈的味道。警戒线已经拉起，警车的蓝红灯光在清晨的雾霭中闪烁，给整个场景蒙上一层不真实的色彩。
死者是一名中年男性，被发现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。他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，身体前倾，额头抵在面前的木箱上，像是在小憩。如果不是他后脑那个明显的弹孔，以及地上已经凝固的血液，这一幕几乎可以说是平静的。
“死者身份尚未确认，没有钱包，没有手机，没有任何身份证明。”现场的法医向林瑶报告，“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一点到今天凌晨一点之间。直接死因是枪伤，近距离射击，一枪毙命。”
林瑶戴上手套，小心翼翼地靠近尸体。死者穿着普通，灰色的夹克，深色裤子，鞋底磨损严重。双手粗糙，指甲缝里有污垢，像是从事体力劳动的。
“现场没有打斗痕迹，凶手可能是熟人，或者死者是在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的。”林瑶环顾四周，“第一发现人是谁？”
“码头保安，每天早上例行巡逻时发现仓库门开着，进来就看到了尸体。”
林瑶点点头，目光落在死者面前的木箱上。箱子上放着一个老式的沙漏，沙子已经全部漏到了下面。她小心地拿起沙漏，发现底部刻着一行小字：
“时间会揭示一切”
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她喃喃自语。
“林队，你看这个。”一个警员指着仓库的墙壁。
林瑶走过去，发现墙上用粉笔画着一个简单的钟表图案，指针指向四点四十四分。
她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刚刚在局长办公室看到的案件资料闪过脑海——所有的“调钟人”案发现场，钟表都指向特定的时间。
“拍照，然后把图案取样。”她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，“仔细检查整个仓库，看有没有其他类似的标记或符号。”
警员们分散开去，林瑶则回到尸体旁，重新审视这个现场。有什么地方不对劲。
她蹲下身，仔细观察死者的手。右手紧紧握着，像是抓着什么东西。她小心地掰开已经僵硬的手指，一枚小小的金属物体掉落到地上。
那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齿轮。
“找到凶器了吗？”她问。
法医摇头：“还没有。我们已经搜索了附近区域，没有发现枪支。”
林瑶站起身，再次环顾整个仓库。这里太干净了，除了尸体和那几个奇怪的物品，几乎找不到任何多余的线索。凶手谨慎、有条理，现场被精心布置过。
“林队，”小李从仓库门口跑来，“我们在外面的垃圾桶里发现了这个。”
他递过一个透明的证据袋，里面装着一部被砸碎的手机。
“能恢复数据吗？”
“已经送去技术科了，但希望不大，损坏太严重了。”
林瑶点点头，目光再次落到那个沙漏上。“时间会揭示一切”——这句话像是一个挑衅，又像是一个承诺。
她拿出手机，拨通了陈永明的电话。
“局长，码头发现凶杀案，现场有‘调钟人’案的特征。”她停顿了一下，深吸一口气，“我认为...我们需要秦风教授的帮助。”
说出这句话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。但面对这样一个悬而未解的系列案件，面对墙上那个指向四点四十四分的钟表图案，她的专业素养告诉她，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凶杀案。而秦风，或许真的能提供他们所需要的独特视角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。
“我会联系他。林瑶，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容易。”
挂断电话后，林瑶站在原地，看着仓库中央那具安静的尸体。晨光从仓库高处的破窗照射进来，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在这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里，一起凶杀案将她和那个她并不信任的男人联系在了一起。而她知道，这仅仅是个开始。
远处的海平面上，太阳正缓缓升起，新的一天已经开始。
但对林瑶来说，某种她熟悉的办案方式，可能正迎来黄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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