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风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，俯瞰着苏醒的城市。晨光穿过高楼间的缝隙，在街道上投下长长的影子。他手中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。
码头仓库的尸体影像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——不是因为他亲眼见过现场，而是因为那些强行闯入他意识的记忆碎片。自从接到陈局长的电话后，那些画面就不断地涌现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。
一个摇晃的视角，像是有人在踉跄行走。
铁锈和海水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一只手紧紧握着某个金属物体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说：“太迟了。”
然后是枪声。不是巨大的爆响，而是一声闷响，像是被什么遮挡住了。
最后是沙漏。沙子缓缓流动，在灯光下闪着微光。
秦风放下咖啡杯，揉了揉太阳穴。这些碎片来得比以往更加混乱，更加支离破碎。而且，有一种奇怪的重复感，好像不止一个人的记忆混杂在一起。
门铃响了。
他走到门前，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站着两个人——林瑶和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。该来的总会来。
打开门，林瑶的表情证实了他的猜测——不情愿，但别无选择。
“秦教授。”陈局长率先开口，语气比电话里更加严肃，“我们需要详细谈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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市局会议室里，气氛凝重。
秦风坐在长桌一侧，对面是林瑶和陈局长。桌上散落着码头仓库案发现场的照片，还有之前几起“调钟人”案件的资料。
“这些案件时间跨度长达十五年，最早的这一起发生在2006年。”陈局长推过一份档案，“当时被认为是一起独立的凶杀案，直到三年前又出现了类似的案件。”
秦风翻开档案，第一页就是一名年轻女性的照片。她躺在自家的客厅里，周围的钟表全部指向十点零八分。
“所有的案件都有同一个特征——现场的钟表被调整到特定时间。”林瑶接过话头，语气平静专业，但秦风能感觉到她言语中的抵触，“但除此之外，受害者之间没有明显关联，作案手法也不相同。有的用刀，有的用绳索，这次的码头案用的是枪。”
秦风继续翻看档案，每一桩案件都记录着一个生命的终结。在翻到第三本案卷时，他的手指突然停顿了一下。
那是一张时钟的特写照片，指针指向一点三十三分。在钟面的玻璃反射中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。
“发现什么了？”林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反应。
秦风摇摇头，继续翻看。但当翻到码头仓库案的照片时，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。
摇晃的视野。紧握的手。流动的沙子。
他闭上眼睛，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秦教授？”陈局长的声音带着关切。
“我没事。”秦风睁开眼，直接看向林瑶，“在现场，你们找到的沙漏，底部是不是刻着字？”
林瑶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：“是的。‘时间会揭示一切’。”
“沙漏是被故意放在那里的，是一个信息。”秦风的声音很轻，但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，“凶手想要传达什么。”
“这我们已经知道了。”林瑶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，“我们需要的是具体的方向。凶手是谁？动机是什么？下一个目标可能是什么？”
秦风与她对视，感受到了那双锐利眼睛中的怀疑和挑战。他知道，在这个相信证据胜过一切的女警面前，他的能力更像是一种巫术，而非科学。
“林队长，”他平静地开口，“在码头案中，你们找到了一枚齿轮，对吗？”
林瑶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：“你怎么会知道？这个细节还没有对外公布。”
“死者的右手，”秦风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继续问道，“是不是有轻微的电击伤痕？在手腕内侧。”
会议室陷入了一片寂静。林瑶紧紧盯着秦风，像是在评估一个未知的威胁。
“确实有。”最终，她承认了，“法医报告刚出来，显示死者生前曾遭受低电压电击。但这个信息，连办案组的多数成员都还不知道。”
陈局长轻轻咳嗽了一声，打破了紧张的气氛：“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我们需要秦教授的帮助。他有些...独特的能力，能够注意到我们可能忽略的细节。”
“这不是细节，局长。”林瑶转向陈局长，声音紧绷，“这是不可能知道的信息。除非...”
“除非我与案件有关？”秦风替她说完了后半句，嘴角泛起一丝苦笑，“我可以向你保证，林队长，我与这些谋杀案毫无关系。”
“那你怎么解释你知道这些？”林瑶逼问。
秦风沉默了片刻。他不能说出真相，不能告诉他们自己能看到死者最后的记忆。在过去的七年里，他尝试过向少数人坦白，结果都不堪回首。
“有些模式，只有从不同的角度才能看见。”最终，他选择了一个模糊的回答，“就像这些案件，表面上毫无关联，但如果换一个视角...”
他拿起笔，在白板上画了一条时间线，标出了所有“调钟人”案件的发生日期。
“看这些时间间隔。”他指着白板，“第一起和第二起相隔六年，第二起和第三起相隔四年，然后是三年，两年...间隔在不断缩短。”
林瑶眯起眼睛，身体微微前倾：“继续。”
“而且每一次，钟表指向的时间都在变化。”秦风在每个日期旁边写下了钟表时间，“十点零八分，八点十二分，六点二十一分，四点四十四分...这些时间似乎在遵循某种规律。”
“什么规律？”
“我还不知道。”秦风坦白道，“但可以肯定的是，这不是随机的。凶手在传递信息，或者说，在进行某种仪式。”
林瑶陷入沉思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秦风能看出她的专业好奇心正在与她对非常规方法的抵触进行斗争。
“即使我们接受这个理论，”最终她开口，“它又能带我们到哪里？知道凶手在遵循某种模式，并不能告诉我们他是谁，或者他在哪里。”
“但可以告诉我们他下一步可能会做什么。”秦风转向白板，在最近的那个日期——码头命案——后面画了一个问号，“如果模式继续，下一个案件会在更短的时间内发生。可能是一年后，也可能是几个月后，甚至几周后。”
会议室里一片寂静，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嗡嗡声。
陈局长站起身，双手撑在桌面上：“这就是为什么我决定成立一个特别调查组，专门负责‘调钟人’系列案件。林队长将负责领导，而秦教授将作为首席顾问加入。”
林瑶猛地抬头：“局长——”
“这是命令，不是请求。”陈局长的语气不容置疑，“你们两人将合作破案，不管你们对彼此的方法有什么看法。清楚了吗？”
秦风与林瑶对视了一眼，在那一瞬间，他看到了她眼中闪过的多种情绪——愤怒，不甘，但最终都被压抑了下去，变成了冰冷的接受。
“清楚了，局长。”她的声音毫无起伏。
陈局长满意地点点头，转向秦风：“秦教授，你呢？”
秦风沉默了片刻。他知道卷入这个案件意味着什么——更多的记忆碎片，更多的精神负担，更多的与死亡近距离接触。但他也明白，这是他无法推卸的责任。那些影像找上他是有原因的，也许这就是他必须面对的宿命。
“我同意。”他说。
“好。”陈局长拿起外套，“具体的合作细节你们自己商量。我要去参加市里的安全会议了。林队长，我希望在明天之前看到初步调查计划。”
局长离开后，会议室里只剩下秦风和林瑶两人。空气仿佛凝固了，充满了无声的对抗。
林瑶首先打破沉默：“我需要知道你的信息来源。”
“我已经告诉你了，是模式识别和——”
“别把我当傻子，秦教授。”林瑶打断他，走到他面前，“电击伤痕，齿轮，这些不是能从案件模式中推测出来的。你知道一些你不应该知道的事情，在我完全信任你之前，我需要知道那是什么。”
秦风看着她坚定的眼神，知道这是一个不会轻易让步的女人。他们陷入了僵局，两个各怀秘密的人，被强制捆绑在一起，去追捕一个隐藏在时间迷雾中的杀手。
窗外，乌云开始聚集，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雨。在这个普通的会议室里，一场不普通的合作刚刚开始，而他们都清楚，前方的道路将充满未知与危险。
“给我四十八小时。”最终，秦风说道，“让我参与调查，分析所有案件资料。如果我不能给你一个有价值的突破方向，我会自愿退出，并告诉你我的‘秘密’。”
林瑶审视着他，评估着这个提议。
“二十四小时。”她讨价还价，“明天这个时候，我要看到实质性的进展。否则我们的合作就此结束，不管局长的命令如何。”
秦风点了点头。二十四小时，对于解开一个横跨十五年的谜团来说，几乎是不可能的。但他别无选择。
“成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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