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镇的入口是一条未经修葺的土路,两旁是低矮的、用原木和粗糙石块垒砌的房屋,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干草。空气中弥漫着炊烟、牲畜粪便和某种陈旧香料混合的气味。几个穿着粗麻布衣、面容质朴的居民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明显是外来者、衣着奇特(尽管已经弄脏)、面色疲惫的男女。他们的目光中带着警惕,但并没有明显的敌意,更多的是一种……疏离和观察。
林瑶和秦风尽量低着头,放慢脚步,做出一副长途跋涉后疲惫不堪的样子。他们的心跳得很快,手随时可以摸到藏在衣服下的武器。
“远来的旅人?”一个苍老但温和的声音响起。
两人循声望去,只见路边一间挂着晒干草药的小屋门口,站着一位须发皆白、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袍的老人。老人拄着一根木杖,面容清癯,眼神却异常清澈明亮,正静静地看着他们。
林瑶心中一凛,这老人的气质,与周围其他居民截然不同,带着一种隐士或智者的感觉。她斟酌了一下词句,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回答:“是的,老人家。我们在山里迷了路,和同伴失散了,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。请问……这里是哪里?”
老人没有立刻回答,目光在林瑶脸上停留片刻,又扫过旁边脸色苍白、精神萎靡的秦风,最后落在了林瑶微微鼓起的腰间(藏着短杖的位置),眼神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。
“这里是‘守时镇’。”老人缓缓说道,声音平稳,“我是这里的守钟人,叫我老怀特就行。看你们的样子,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?外面的时间……还好吗?”
“守时镇”?“外面的时间”?
这两个词让林瑶和秦风心中同时一紧。
“外面的时间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林瑶试探着问。
老怀特没有直接回答,只是侧身让开了门:“进来说话吧,旅人。你们的同伴似乎需要休息,我这里有些草药,或许能帮上忙。”
小屋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整洁宽敞,墙壁上挂着一些奇怪的、绘有复杂星图或几何图案的羊皮卷,木架上摆满了晒干的草药和矿物标本,还有几件看起来颇为古老的、样式奇特的金属仪器。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药草清香。
老怀特示意他们坐在简陋的木凳上,自己则从一个陶罐里倒出两碗清澈的、带着薄荷香味的液体递给他们。“山泉水,加了些宁神的草药,喝吧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没有推辞,小口喝下。液体清凉微甘,确实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丝。
“你们身上,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。”老怀特在他们放下碗后,开门见山地说道,目光再次落在林瑶腰间,“还有,这位年轻人,”他看向秦风,“你的‘时间’……很乱,像是被强行撕扯过,又像是……本身就与众不同。”
林瑶和秦风心中警铃大作!这老人眼光如此毒辣!
“老人家,您……”林瑶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。
“别紧张,我没有恶意。”老怀特摆了摆手,“相反,你们能来到这里,或许……也是‘时机’的一部分。”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指着远处广场上那座高耸的钟楼,“看到那座钟了吗?”
两人点头。
“那是‘镇时之钟’。”老怀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,“它不仅仅是报时的工具。它维系着这片山谷的‘时序稳定’,将我们与外面……那个混乱、流逝速度不一的‘大世界’隔离开来。在这里,时间按照它既定的、古老而恒定的节奏流淌,一天就是一天,一年就是一年,不会多,也不会少。”
他转过头,看着震惊的两人:“你们从外面来,应该能感觉到不同吧?你们的手表,是不是已经失灵了?因为它们的‘时间’,与这里的‘时间’,并不完全同步。”
果然!这里的时间流速或规则,与外界不同!这是一片被那口“镇时之钟”力量笼罩的、独立的“时序区域”!
“为什么会这样?”秦风忍不住问道,“那口钟……是什么?”
老怀特走回座位,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整理思绪:“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,久到只剩下模糊的传说。传说,我们的先祖,是一群‘守望者’的后裔,为了躲避一场席卷世界的‘时序灾变’,带着最后的希望和一件‘神器’,来到了这片被群山和特殊地脉庇护的山谷。那件‘神器’,就是‘镇时之钟’的核心。它被安放在钟楼顶端,由一代代‘守钟人’看守和维护,维持着这片山谷的宁静。”
“守望者”?“时序灾变”?“神器”?
这些词汇与古船中获取的信息惊人地吻合!“守望者”很可能就是古船文明幸存者或他们的追随者!“时序灾变”是否就是古船记录中因研究“时序”力量而引发的灾难?那“神器”……莫非就是“镇时之钟”的核心部件,可能与古船的动力或控制系统同源?
“外面的世界……现在怎么样了?”老怀特问道,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,“‘灾变’平息了吗?还是……依旧混乱?”
林瑶和秦风交换了一个眼神。他们无法确定这里的时间与外界到底偏移了多少,也无法确定“时序灾变”指的是什么。是古船坠毁引发的?还是更早或更晚的事件?
“外面的世界……时间流逝是正常的。”林瑶谨慎地回答,“但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些……与‘时间’有关的麻烦和危险。您说的‘时序灾变’,具体是指什么?”
老怀特深深看了他们一眼,没有追问细节,只是叹了口气:“看来,有些历史,终究被遗忘了,或者……被掩盖了。根据先祖留下的残缺记录,那场‘灾变’并非天灾,而是源于对‘时序根源’力量的贪婪和滥用。有人试图掌控时间,扭曲法则,最终引发了连锁的崩溃,导致不同区域的时间流速发生紊乱、错位,甚至出现可怕的‘裂隙’和‘回溯’。无数文明因此而消亡。我们的先祖,是幸运的,也是不幸的,他们掌握了部分稳定时序的技术,得以在此避难,却也永远被困在了这片被‘校准’过的时域里,与外界的时间长河产生了隔阂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变得沉重:“但‘镇时之钟’并非永动机。维持这片时域的稳定,需要消耗能量,也需要……‘校准’。随着岁月流逝,钟的核心逐渐衰弱,维持的时域范围也在缓慢缩小。更可怕的是,根据古老的预言,当‘镇时之钟’的能量衰弱到一定程度,或者外界的‘时序混乱’达到某个临界点时,那些引发‘灾变’的‘余孽’或‘清理者’,可能会循着‘时序’的痕迹,找到这里……”
“清理者”!又是这个词!
林瑶和秦风的心猛地一沉。难道那些黑衣人ox所属的势力,就是老怀特口中的“余孽”或“清理者”?他们的目标,不仅仅是古船,还包括所有与“守望者”和稳定时序技术相关的遗存?
“你们……见过‘清理者’吗?”秦风的声音有些发干。
老怀特摇了摇头:“没有。至少在我担任守钟人的这六十多年里,没有。但钟楼核心的能量读数,近十年来下降的速度在加快。而且,偶尔能从山谷边缘的‘时序屏障’波动中,感受到一丝……冰冷的、充满恶意的窥探。”他看向两人,“你们身上的气息,还有你们携带的东西……让我有些不安。它们可能会像灯塔一样,吸引不该来的东西。”
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。
“我们无意带来危险。”林瑶立刻说道,“我们也是‘清理者’的受害者,我们正在追寻真相,试图阻止他们。”
老怀特审视着他们,目光在秦风脸上停留了许久,似乎在判断他“混乱时间”特质的性质。最终,他缓缓点头:“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。但危险已经随着你们而来,这是事实。我们必须做好准备。”
“我们能做什么?”林瑶问。
“首先,你们需要了解这里的时间规则,适应它,否则你们的身体和精神会与这里的环境产生排异,加速衰竭。”老怀特说道,“其次,我需要检查一下你们携带的那件‘东西’(他意指短杖),看看它与‘镇时之钟’是否有共鸣,或者……是否带有不祥的标记。最后……”
他站起身,走到墙边,取下一卷看起来最为古老、边缘已经破损的羊皮卷,在桌上缓缓展开。
羊皮卷上,绘制的不是星图,而是一幅复杂的、由同心圆、放射线和无数奇异符号构成的图案,图案的中心,正是那座钟楼的简笔画。在图案的四周,用古老的文字标注着一些注解。
“这是初代守钟人留下的,‘镇时之钟’核心能量循环与校准图谱。”老怀特指着图案中心的几个闪烁(用特殊颜料绘制,似乎真的在微弱反光)的节点,“根据记载,当核心能量下降到警戒线,或者外部威胁迫近时,可以尝试进行一次‘深度校准’,暂时强化时序屏障,甚至可能……短暂地打开一条通往‘时序根源’的通道,获取修复或净化的力量。”
他抬起头,眼神复杂地看着林瑶和秦风:“但‘深度校准’需要巨大的能量,以及……一个能与‘时序根源’产生强烈共鸣的‘媒介’。普通的守钟人无法胜任。过去数百年,我们从未进行过这种危险的尝试。”
林瑶和秦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。秦风那独特的、与时间紧密相关的能力,很可能就是那个“媒介”!
“你想让我去‘校准’那座钟?”秦风声音艰涩。
“不,不是现在。”老怀特摇头,“那太危险,成功的几率渺茫,而且可能对你造成不可逆的伤害。但我们需要做好准备。如果‘清理者’真的来了,或者钟的核心能量崩溃在即,这或许是最后的希望,或者……最后的献祭。”
献祭……
这个词让小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。
不是结束,而是被卷入了一场更加古老、更加宿命的漩涡之中。他们找到了暂时的避风港,却也站在了另一个可能更加凶险的战场边缘。而那座古老的时钟,既是庇护所,也可能成为祭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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