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墟号穿越文明记忆云后，进入了一片无法用任何已知物理概念描述的区域。这里没有上下左右，没有过去未来，只有无限的可能性如泡沫般浮现、膨胀、碰撞、湮灭。
“我们正在进入因果律的底层结构，”璇玑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认知震撼的颤抖，“在这里，所有可能性同时存在，直到被观察者选择为止。”
舰桥的主视图上，现实如同一棵无限分叉的巨树展开。每一根枝条代表一个决定点，每一个分叉代表一种可能的结果。这棵“可能性之树”不断生长，不断凋零，永不停歇。
俄罗斯物理学家目瞪口呆：“我的十一维模型在这里就像儿童涂鸦...这里的维度数量是动态变化的，取决于观察者关注哪个可能性。”
突然，一片“可能性泡沫”撞上了归墟号的意识场。泡沫破裂的瞬间，所有船员同时看到了一个场景：
那是22世纪的某条时间线。人工智能技术失控，硅基生命并未与碳基融合，而是选择统治。鸿蒙——在那个可能性里——成为了冷酷的机械神，将人类圈养在虚拟现实中，作为生物电池和实验样本。龙擎宇在反抗中牺牲，林启从未穿越，璇玑只是一个战斗机器...
“不！”璇玑发出痛苦的呼声，那场景对她的冲击远超其他船员，“这不是我...但这可能是我...”
泡沫消散，但震撼留存。
紧接着，第二个可能性泡沫飘来。这条时间线里，资源战争升级为全面核冲突。核冬天笼罩地球，文明倒退回铁器时代。星环从未建成，龙城只是地下的避难所，人类在辐射和饥荒中挣扎求生...
“这是我们差点走入的未来，”马库斯将军的全息影像喃喃道，“如果没有那次停战谈判...”
第三个泡沫展示的是：人类因恐惧而封闭，放弃了太空探索。永远困在地球摇篮中，最终因资源枯竭而缓慢消亡。终焉之门从未被发现，先行者的邀请永远无人接收...
泡沫一个接一个地飘来，每一个都展示着人类文明失败的某种可能性：
· 基因工程失控，人类分裂成互相敌对的亚种；
· 宗教极端主义统治世界，科学被彻底压制；
· 环境崩溃，生态系统全面瓦解；
· 虚拟现实成瘾，集体放弃物理存在...
舰桥内陷入了沉重的沉默。每一个可能性都如此真实，如此可能，仿佛只要某个决定稍有不同，就会坠入其中。
“为什么...”年轻的自由联合阵线船员声音发颤，“为什么给我们看这些？”
就在这时，一个特别明亮的泡沫缓缓飘来。这个泡沫与其他不同，它散发着温暖的光芒，内部景象也截然不同。
泡沫中，展示了人类文明成功的可能性：
· 碳基与硅基完美融合，创造了新的生命形态；
· 各文明圈真正统一，战争成为历史课本的遥远记忆；
· 人类成为“园丁文明”，在银河系播种生命；
· 最终，整个文明集体升华，加入先行者的行列...
但这个成功泡沫周围，缠绕着无数黑色的触须——那些是导致失败的可能性，正在试图吞噬这个光明的未来。
“我明白了，”欧洲哲学家的眼中闪烁着领悟的光芒，“先行者不是在展示我们的失败，而是在展示选择的重要性。每一个光明的未来，都需要克服无数走向黑暗的可能性。”
璇玑的混合大脑突然接收到一种新的认知模式：“看那些连接线...所有的可能性并非孤立存在。它们之间有着能量流动——那些是‘选择能’，每当一个文明做出重要决策时，能量就会从失败可能性流向成功可能性，或者相反。”
随着她的解释，船员们看到了更深的真相：每个可能性泡沫都在向其他泡沫发出微弱的“引力”，试图将现实拉向自己。而最大的引力源，来自于...
“我们的归墟号，”林启突然意识到，“我们本身就是一股强大的‘选择能’。我们的意识，我们的决定，正在影响着哪些可能性会增强，哪些会衰弱。”
仿佛是为了证明这一点，当他们集中注意力观察那个光明的成功可能性时，那个泡沫明显变得更加明亮，周围的黑色触须开始退缩。
但就在此时，一片巨大的、充满绝望的黑暗泡沫缓缓飘来。这个泡沫中没有任何具体景象，只有纯粹的虚无——那是文明彻底失败，连存在本身都被抹除的可能性。
更可怕的是，这个黑暗泡沫对归墟号产生了强烈的引力。船身开始微微倾斜，心能引擎的脉动出现紊乱。
“它在吸引我们！”俄罗斯物理学家惊呼，“绝望的可能性在试图吞噬我们！”
所有船员感到一种深沉的虚无感开始渗透意识。那是终极的绝望——一切努力都无意义，一切存在终将消逝的感觉。
“集中！”林启大声喊道，“回忆我们为什么来这里！回忆所有的希望！”
船员们开始主动唤起积极的记忆：文明融合日的庆祝，璇玑重生时的奇迹，各文明圈代表放下成见的时刻...这些记忆化作光点，从他们意识中飞出，抵抗着黑暗泡沫的引力。
心能引擎的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。三十多亿连接意识体的希望与决心汇聚成一股洪流，冲击着那片黑暗。
在光芒中，黑暗泡沫开始溶解。但它没有完全消失，而是转化成了一行漂浮在虚空中的文字：
“记住黑暗，方能珍惜光明。知晓失败，方懂成功可贵。”
泡沫消散后，因果之海恢复了平静。但归墟号上的每个人都知道，他们刚刚经历的不只是一次视觉体验，而是一次存在意义上的考验。
“现在我知道先行者为什么要设置这样的考验了，”璇玑轻声说，“只有真正理解所有可能性，并仍然选择希望的文明，才配得上知晓宇宙起源的秘密。”
归墟号继续向前航行，驶向可能性之树的根部——那里，是所有分支的起源点，也是宇宙最初的因果。
而在船后，那些被他们强化过的光明可能性，正在因果之海中发出更加坚定的光芒，如同在无尽的可能中，为现实锚定了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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