合同磋商比姜悦预想的要顺利。她的律师与江宇及韩氏集团法务团队通过几轮邮件和一次视频会议，基本敲定了所有细节。韩司远那边展现出惊人的配合度，在一些关键权益上，比如作品署名权、最终视觉审核权等方面，几乎全盘接受了姜悦团队的要求，只在几个无关痛痒的流程条款上做了轻微调整。
这种“大方”反而让姜悦心里有些没底。她提醒自己，在商言商，韩司远绝不是会做亏本生意的人，他肯让步，必然有他看重的、超出合同文本之外的东西。
正式签约定在周五下午，地点在韩氏集团总部大楼的会议室。
姜悦带着助理和律师准时抵达。前台小姐训练有素，微笑着引他们乘坐高层专用电梯。电梯平稳上行，镜面墙壁映出她略显紧绷的脸。她深吸一口气，调整了一下表情，让自己看起来更冷静专业。
会议室宽敞气派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繁华的天际线。韩司远已经坐在主位，旁边是江宇和法务部负责人。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，白色衬衫纽扣系到领口，没打领带，少了几分刻板，多了些许内敛的锐气。见到她们进来，他站起身，礼节性地点头示意，目光在姜悦脸上停留了一瞬，平静无波，随即转向她身后的团队成员。
“姜摄影师，欢迎。请坐。”他声音平稳，听不出任何私人情绪，是完全的商务姿态。
“韩总。”姜悦微微颔首，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。
会议开始。双方律师将最终版的合同文本分发下来。厚厚的文件，白纸黑字，定义了未来至少半年的合作关系。姜悦快速浏览着熟悉的关键条款，确认与之前商议的无误。
“如果双方对合同文本没有异议，现在可以签署。”江宇将两支签字笔放在会议桌中间。
姜悦拿起靠近自己的那支笔，拔开笔帽。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顿。她抬眼，看向对面的韩司远。他正好也抬眸看她，眼神深邃，像不见底的寒潭，让人窥不透其中情绪。
她垂下眼帘，在乙方签名处，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——姜悦。两个字，清晰坚定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。
签完，她将合同推向桌子中央。
韩司远伸手拿起另一支笔，他的动作不疾不徐，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笔杆，在甲方位置落下签名——韩司远。笔锋凌厉，力透纸背，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。
两个名字并排印在合同的末尾，中间隔着密密麻麻的责任条款、报酬数字和保密协议。曾经亲密无间的夫妻，此刻成了受法律条文约束的甲乙方。
“合作愉快，姜摄影师。”韩司远放下笔，率先伸出手。他的掌心干燥温热，表情是标准的商业微笑，无可挑剔。
“合作愉快，韩总。”姜悦伸手与他交握。一触即分，礼貌而疏远。他的温度残留在她指尖，短暂得不真实。
尘埃落定。
会议结束，姜悦带着团队起身离开。自始至终，她没有再多看韩司远一眼。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，发出清脆的回响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重新划定的界限上。
电梯门合上，隔绝了会议室里的一切。助理小声开口，带着点兴奋：“悦姐，合同条件比我们预想的还好！韩总这边……还挺爽快的。”
姜悦看着电梯镜面里自己没什么表情的脸，淡淡“嗯”了一声。爽快？她心里清楚，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爽快。韩司远的“爽快”，代价或许会在别处。
回到车上，她收到江宇发来的正式邮件，确认合同生效，并附上了项目启动会的时间和议程。邮件末尾，例行公事地提到：“为方便项目沟通，集团为姜摄影师团队开通了内部系统权限，包括使用指定楼层休息区和咖啡厅。相关门禁卡和密码稍后送达。”
条款之外，细节周到。依旧是那个考虑周全的韩司远，只是所有的周到，都被严格限定在了“合作方”的框架内。
姜悦关掉邮件，启动车子。她将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感强行压下，目光投向车水马龙的街道。
从现在开始，他只是甲方。她默念。这样很好。
手机又震动了一下，是沈熹微发来的消息：【合同签了？】
姜悦回复：【刚签完。】
沈熹微回得很快：【那就向前看。记住，你是去工作的，是去实现自己想法的，不是去和他纠缠旧账的。保护好你的专业和你的心。】
姜悦看着屏幕上的字，紧绷的嘴角终于微微松动。
【明白。】她回道。
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，前方灯火通明。一条新的赛道，已经铺开。而她，必须跑好自己的每一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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