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和宫正殿
秋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临窗的绣架上，白蕊姬坐在一旁，手指翻飞，针线在光滑的缎料上穿梭，正专注地缝制着一件男子常服。
她眉目舒展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，完全不见平日娇俏泼辣的模样，倒显出几分难得的娴静。
脚步声轻响，李玉端着一盏茶走了进来。
他将茶轻轻放在白蕊姬手边的小几上，目光不经意扫过她手中的衣物。
那料子是低调雅致的青色锦缎，针脚细密，纹样简洁大方，显然用了不少心思。
再联想到近日皇子公主接连降生，皇上难免要多去各宫走动……李玉心中微动，以为白蕊姬是因着皇上冷落而暗自神伤，借做针线排遣。
他犹豫了一下，轻声开口，语气带着安抚：
“玫主儿……可是觉得闷了？若是不想做了，不妨歇歇，仔细眼睛。皇上近日……前朝事务繁杂，待忙过这阵，定会来看望娘娘的。”
白蕊姬闻言，手中针线未停，抬起头看了李玉一眼，随即笑了笑，带着几分调侃：
“你想哪儿去了？我有什么可伤心的？”
她放下针线，拿起那件快完工的衣服，在身前比了比，眉眼弯弯：
“我的心啊，早就不在皇上那儿了。”
这话她说得随意，却让李玉心头猛地一跳。
白蕊姬却没察觉，她兴致勃勃地将衣服展开些，递到李玉面前：
“你看，这料子是我托人从宫外悄悄带进来的，颜色喜欢吗？纹样是我自己描的，简洁大方，你穿肯定合适！袖口这里我特意多缝了几针，更耐磨些，你平日里做事多……”
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衣服的细节，眼神亮晶晶的。
李玉怔住了，他看着那件明显是按他身量裁制的衣服，听着她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关切，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，心里又酥又麻。
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觉得喉咙有些干涩。
“玫主儿……这……这不合规矩……” 他最终只能挤出这句干巴巴的话，视线却无法从她和那件衣服上移开。
“什么规矩不规矩的，私下里谁管得着？”
白蕊姬浑不在意地摆摆手，又把衣服往他怀里塞了塞，
“快，试试看大小合不合适，还有哪里要改的？我瞧着肩线这里可能还得收一点点……”
气氛微妙之际，殿外传来了小太监的通传声，御前的进忠公公来了。
两人俱是一愣，白蕊姬连忙将衣服往绣架下一塞，李玉也迅速调整表情，退开两步，恢复恭谨的姿态。
进忠捧着几匹新进贡的锦缎走了进来，脸上是标准的微笑：
“奴才给玫主儿请安。皇上惦记着娘娘，说近日各宫喜事多，恐娘娘这里冷清，特意让奴才送几匹苏杭新贡的料子来，给娘娘添些颜色，做衣裳或是小物件赏玩都好。”
白蕊姬笑着谢了恩，让宫女接过。
进忠的目光在殿内不着痕迹地扫过，掠过绣架下隐约露出的一角青色衣料。
他眼神微动，面上却滴水不漏，又说了几句吉祥话，便告退了。
回去的路上，进忠想起那角衣料，心下有了计较。
回到养心殿，姜云舒正歪在榻上，拿着一本闲书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，见他回来，懒洋洋地问：
“东西送到了？蕊蕊说什么了没有？”
“送到了……玫主儿很是欢喜。不过奴才去的时候，她好像在……做衣裳。”
“做衣裳？” 姜云舒来了点兴趣，放下书，
“她还有这闲情逸致？给谁做的，她自己？”
进忠犹豫了一下，低声道：
“我瞧着……那衣裳的料子和款式，不似女装。倒像是……男子常服。看着挺精致用心的。”
“男子常服？” 姜云舒眼睛一亮，坐直了身体，脸上露出点小得意的表情，
“给我的？哎哟，这倒是新鲜……跟蕊蕊认识这么久，可从来没见她这么耐心给我做过衣裳啊！”
她摸了摸下巴，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，
“看来这辈子她虽然没恢复记忆，但这心里，对我还是挺上心的嘛……想做件衣服给我个惊喜？不错不错，有进步！”
她越说越觉得合情合理，甚至有点飘飘然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，做了个自认为很帅的表情，拖长了调子：
“唉，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啊~ 帅~”
进忠：“……”
进忠默默看着她臭屁的模样，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，然后抬起眼，幽幽地看了她一眼。
姜云舒瞬间觉得后颈有点凉，讪讪地放下手，干咳两声：
“咳……我是说，蕊蕊有心了，回头得好好赏她。” 她赶紧转移话题，
“那衣服……你看清什么样了吗？什么时候能做好？”
进忠垂下眼，语气恢复平稳：
“只瞥见一角，是青色的杭缎，纹样简洁。至于何时能好……玫主儿未说，我也不好问。”
“哦……”
姜云舒点点头，心里却记下了。接下来的几天，她处理公务之余，时不时就会想起这事。
白蕊姬亲手做的衣服呢！她以前可没有这待遇。
姜云舒等啊等，过了两三天，永和宫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。
“进忠，” 她忍不住问，
“蕊蕊那衣服，还没做好吗？这都几天了？”
按说以白蕊姬的性子，真要想给她惊喜，动作应该不慢才对。
进忠正在一旁研墨，也有些疑惑:
“许是……针线细密，费些功夫。又或者，玫主儿想做得更精细些。”
“是吗？” 姜云舒有点怀疑，
“那也不能一点信儿都没有啊。要不……咱们去看看？”
进忠抬眼：“想去永和宫？”
“嗯……就悄悄去看看，别惊动旁人。” 姜云舒来了劲头，拉上进忠，
“走，咱们就当散步。”
于是，两人做贼似的，换了身不起眼的常服，悄悄溜达到了永和宫附近。
绕到宫墙一侧人少处，姜云舒示意进忠蹲下。
“来，托我一把，我看看里面。” 她压低声音。
进忠无奈，只得稳稳托住她。姜云舒扒着墙头，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，朝永和宫内望去。
桂花树下，一人正背对着他们站着，似乎在整理衣袖。
那人身形清瘦挺拔，穿着一身簇新的青色杭缎常服，衣料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，纹样简洁，针脚……
嗯，看着挺细密。
正是李玉。
他转过身，似乎对身上的衣服颇为满意，低头理了理袖口，脸上带着一丝笑意。
姜云舒趴在墙头，看得清清楚楚。
那衣服的颜色，料子，跟那天进忠描述的，一模一样。
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，甚至有些无语。
进忠在下面低声问：
“姜姜，看到了吗？是那身衣服吗？”
姜云舒沉默了三秒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：
“……看到了。”
她松开手，动作有些僵硬地从进忠肩上下来，站稳。
“好家伙……”她喃喃道，
“我还以为是给我的惊喜……结果人家是给情郎做的贴心小衣裳。” 她撇撇嘴，
“这还没恢复记忆呢，他俩就好上了？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快？”
（白蕊姬:你还好意思说别人。）
姜云舒安慰了自己半天，
“算了算了，女大不中留，蕊蕊前两辈子就跟他是一对，这辈子看来也是命中注定。”
她叹了口气，倒也没生气，就是觉得有点好笑，自己居然还自作多情了好几天。
进忠看着她这副吃瘪的样子，眼底掠过一丝笑意，但很快收敛。
他上前一步，低声安抚：“其实……玫主儿，也不是没送你东西。”
“嗯？” 姜云舒一愣，看向他，“她送我什么了？我怎不知道？”
进忠抬眼直视着她，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，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口：
“绿帽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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