独立团的整训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中展开。操场上,杀声震天,李云龙亲自督阵,用他那套“骂出来的精兵”理论,狠抓战术动作和体能,要求新老兵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形成战斗力。而营房里,则时常传来赵刚不疾不徐、条理清晰的讲课声,内容从抗战形势、统一战线政策,到“三大纪律八项注意”,细致入微。
两种风格,如同冰与火,在独立团内部碰撞、交织。
李云龙对赵刚那套“思想先行”的理论颇不以为然,私下里跟王大山嘀咕:“整天上课上课,能把鬼子讲跑喽?打仗,最终还得靠这个!”他晃了晃拳头。他觉得赵刚太“面”,缺乏军人应有的杀伐决断。
赵刚则对李云龙简单粗暴的训练方式和某些“游击习气”深感忧虑。他认为,一支真正的革命军队,不仅要有战斗力,更要有坚定的政治信仰和严明的纪律。两人在团部会议上,就训练时间分配、管理方式等问题,已经有过几次不愉快的争论,虽然都克制着没有撕破脸,但隔阂显而易见。
矛盾,在一个傍晚彻底爆发。
李云龙得到王根生情报组传来的消息,距离驻地三十里外的一个小镇,来了一个排的伪军,押送着几车物资,戒备相对松懈。他立刻动了心思。团里现在虽然补充了些新兵,但武器弹药依旧匮乏,尤其是机枪子弹和手榴弹缺口很大。他琢磨着,带“利刃”分队和部分老兵,连夜奔袭,敲掉这股伪军,既能缴获物资,又能让新兵见见血,一举两得。
按照他以往的习惯,这种小规模军事行动,根本不需要跟谁商量,自己决定了就干。但想到上面刚派来个政委,而且明确规定军事行动需军政主官共同商定,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跟赵刚打了个招呼,语气带着理所当然:
“老赵,有个情况。西边镇上来了伙二鬼子,肥羊。我准备带人去摸一把,搞点副业,天亮前回来。”
赵刚正在油灯下撰写政治教育提纲,闻言抬起头,推了推眼镜,眉头微蹙:“摸一把?李团长,你的意思是,未经请示上级,主动对伪军发起攻击?”
“对啊!”李云龙有些不耐烦,“就一个排的二鬼子,顺手的事儿!咱们缺枪少弹的,不去搞点,难道等着上级发?上级也穷得叮当响!”
赵刚放下笔,脸色严肃起来:“李团长,我理解部队的困难。但是,我们现在是八路军,不是以前的游击队伍了。任何军事行动,尤其是主动出击,必须要有明确的命令和作战计划,要考虑政治影响!现在国共合作抗日,我们擅自攻击伪军,虽然伪军可恨,但会不会被国民党方面拿来做文章,破坏统一战线?会不会打乱上级的整体部署?”
李云龙一听就火了,嗓门也提了起来:“扯淡!打几个二鬼子还能扯到统一战线?他们帮着鬼子欺负老百姓的时候,怎么不想想自己是中国人?老子打的就是这些汉奸!等请示?等命令?黄花菜都凉了!战机稍纵即逝,你懂不懂?”
赵刚毫不退让,站起身,语气依旧平稳,但分量很重:“我不是不懂战机!我是不赞成无组织无纪律的军事冒险!部队正在整训期,突然抽调精锐外出作战,万一出现意外伤亡,或者暴露目标引来更大敌人,怎么办?我们是正规部队,不能像过去那样,只顾眼前一点小利!”
“小利?武器装备是小事?战士们的命是小事?没有家伙,怎么打鬼子?靠你上课能把鬼子念死?”李云龙气得脸色通红,指着外面,“你看看战士们手里的家伙!老套筒,汉阳造,子弹人均不到十发!不想法子搞装备,等鬼子来了,让他们用牙咬吗?”
“装备问题,可以通过正规渠道向上级反映,也可以在我们自己的根据地范围内想办法解决!但不能违反纪律,擅自行动!”赵刚寸步不让,“李团长,我希望你能冷静考虑我的意见。这个行动,我不同意!”
“你……”李云龙拳头攥得咯咯响,眼看就要控制不住火气。团部里的参谋和警卫员都噤若寒蝉,大气不敢出。
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,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警卫连长急匆匆跑进来报告:“团长,政委!不好了,三营……三营有个新兵,叫王福根,跑了!还……还带走了一支步枪和五发子弹!”
这个消息像一盆冷水,暂时浇熄了李云龙和赵刚之间的火药味。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。逃兵,在任何军队都是重罪,尤其是在八路军初创、亟需树立威信和纪律的时候。
“他娘的!反了他了!”李云龙勃然大怒,“给老子追!抓回来,老子毙了他!”
“先别急!”赵刚拦住就要冲出去的李云龙,冷静地对警卫连长说,“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下,他为什么跑?往哪个方向跑了?”
很快,情况弄清楚了。王福根是陕北本地的新兵,家里只有一个老娘,身体不好。他听说部队很快要开拔去前线打鬼子,担心老娘无人照料,一时糊涂,当了逃兵,是想跑回家看看。
李云龙听完,怒气未消:“管他什么理由!临阵脱逃,就是孬种!动摇军心,必须严惩!”
赵刚沉吟片刻,对李云龙说:“李团长,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,可以吗?”
李云龙狐疑地看了赵刚一眼,心想你这书生能处理得了这种事儿?别又来讲什么大道理。但他正在气头上,也想看看赵刚的手段,便冷哼一声:“行!你去!我看你怎么处理!”
赵刚没有带很多人,只带了警卫连长和一名本地籍的战士,按照判断的方向追了下去。果然,在天快亮的时候,在一个山坳里找到了又冷又饿、正抱着枪瑟瑟发抖的王福根。
王福根看到政委亲自追来,吓得面如土色,跪在地上连连磕头,哭喊着饶命。
赵刚没有立刻训斥,而是让本地战士拿出带着的干粮和水递给他。等他情绪稍微稳定,才蹲下身,平和地问道:“王福根同志,为什么要跑?是部队里有人欺负你?还是训练太苦?”
王福根哭着把家里的情况说了出来。
赵刚听完,叹了口气,扶他起来,说道:“王福根啊,你想孝顺母亲,这是好事,说明你有良心。但是,你想过没有,你这样跑回来,能真正照顾好你母亲吗?要是被当逃兵抓回去,甚至枪毙了,你母亲怎么办?她还能指望谁?”
“咱们八路军,是老百姓的队伍,就是为了让千千万万个像你母亲这样的老百姓,能过上好日子,不受鬼子欺负!你现在走了,等于少了一个打鬼子的力量,鬼子就可能更猖狂,就可能打到你的家乡,伤害你的母亲!”
“你家里的困难,组织上可以想办法帮助。我们可以派人去了解一下情况,如果确实困难,可以向地方政权反映,请求照顾。但你不能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,这是错误的,也是危险的。”
赵刚的话,句句说到了王福根的心坎里。他羞愧地低下了头,泣不成声。
赵刚继续说道:“走吧,跟我回部队。把事情跟团长和大家讲清楚,承认错误。八路军有纪律,但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。只要你真心悔改,以后好好打仗,你还是我们的好同志。”
当赵刚带着垂头丧气的王福根回到团部时,李云龙正阴沉着脸等着。听完赵刚的处理经过和王福根的悔过,李云龙沉默了。
他看着那个跪在地上、痛哭流涕的新兵,又看了看一脸平静但眼神坚定的赵刚,心里的火气不知怎么就消了大半。他忽然觉得,赵刚这种处理方式,似乎……比自己直接枪毙,效果更好。既维护了纪律的严肃性,又挽救了战士,还赢得了人心。
他走到王福根面前,没有骂人,只是沉声问道:“知道错了?”
“知道了……团长,我错了……我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“哼!”李云龙冷哼一声,“念你是初犯,家里确有困难,政委又给你求情,死罪可免!但是,活罪难逃!关三天禁闭,深刻检讨!你的枪,暂时没收!以后看你的表现!”
“谢谢团长!谢谢政委!”王福根如蒙大赦,连连磕头。
处理完逃兵事件,团部里只剩下李云龙和赵刚两人。
李云龙难得地主动给赵刚递了一支烟(缴获的日本烟),自己却没点,看着赵刚,语气复杂:“老赵,没想到……你这张嘴,还挺厉害。”
赵刚笑了笑,点燃烟,吸了一口,被呛得咳嗽了两声:“不是嘴厉害,是道理厉害。带兵,光靠狠不行,得知兵、爱兵,还得会教兵。”
他看向李云龙,诚恳地说:“李团长,我知道你一心想让部队尽快形成战斗力,好去打鬼子。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。但在方法上,或许可以互相借鉴。你的实战经验丰富,我带兵可能不如你,但在思想建设和纪律规范上,我希望你能相信我,支持我的工作。”
“就像刚才,如果我们真的一枪毙了王福根,简单是简单,但很可能寒了其他新兵的心,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。而现在,既教育了他本人,也教育了部队。”
李云龙闷头抽了几口烟,没有立刻回答。他承认,赵刚说的有道理。这个白面书生,肚子里确实有点东西,不全是纸上谈兵。
“行了,这事儿翻篇了。”李云龙挥挥手,算是默认了赵刚的处理,“至于摸伪军的事儿……算了,听你的,先向上级汇报再说。”
虽然语气还有些生硬,但赵刚能感觉到,两人之间那堵无形的冰墙,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。他微微一笑,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。未来的磨合之路还很长,但至少,他们已经迈出了相互理解的第一步。独立团这辆战车,在经历了一次小小的颠簸后,似乎找到了更平稳的行驶方式。而远方的战鼓,已然擂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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