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息。
毁灭的狂潮将凌九霄彻底淹没。
金魁那携带着破碎暗金符文的巨拳,结结实实轰在凌九霄交叉格挡的双臂上。骨骼碎裂的“咔嚓”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。凌九霄双臂瞬间扭曲变形,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,口中鲜血狂喷,淡金色的血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。
几乎同时,怨魂潮水般涌至,无数虚幻的利爪和尖牙撕扯着他的身体,虽然无法造成实质性物理伤害,但那滔天的怨毒、恐惧、绝望等负面情绪,如同亿万根钢针,狠狠扎入他的神魂!饶是融合后神魂坚韧无比,也痛得他眼前发黑,意识几欲涣散。
而最致命的,是那道从天罚之眼中降下的、纯粹到极致的“净化”光柱!它被凌九霄之前那道燃烧着混沌火焰的斩痕干扰,稍稍偏斜,并未直接命中凌九霄,却擦着他的左半边身体掠过!
仅仅是被边缘擦过,凌九霄左肩至左肋的皮肉、骨骼,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般,悄无声息地消失了!伤口边缘光滑如镜,没有任何血液流出,因为那里的“存在”本身已被部分“否定”!剧烈的痛苦甚至超越了神经传递的极限,让他瞬间失去了对左半身的所有感知。
第二息。
凌九霄重重砸在残破的大地上,又翻滚了十几圈才勉强停下。他躺在碎石和灰烬中,整个人几乎成了血人,左半边身体缺了碗口大的一块,能看到下面微微跳动的内脏和断裂的骨茬,右臂扭曲,全身遍布深可见骨的伤痕和怨魂撕咬留下的乌黑印记。
意识如同风中的烛火,忽明忽灭。
【妈的……这下真亏到姥姥家了……】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即将熄灭的意识中闪过。
就在这时,他胸口位置,那个与世界种子彻底融合后形成的光点,突然爆发出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!这股力量如同最纯净的甘泉,迅速流淌过他残破的经脉,滋养他濒临崩溃的神魂,并在他左半边那恐怖的伤口处,形成一层薄薄的、闪烁着混沌星辉的薄膜,暂时封住了“存在否定”的侵蚀蔓延。
是白墨!他在启动跃迁协议的同时,依然分出了一部分力量,通过灵魂链接,强行吊住了凌九霄的命!
第三息。
“呃啊——!”凌九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,用仅存的右臂死死撑住地面,竟然颤巍巍地,再次站了起来!
他浑身浴血,左半边身体残破不堪,右臂扭曲,气息微弱得如同狂风中的残烛,但那双鎏金色的眼睛,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,死死盯着前方再次扑来的金魁和怨魂潮,以及头顶那重新调整角度、准备第二波攻击的天罚之眼!
他身后,是正在全力启动协议、容不得半点打扰的白墨和世界种子虚影。
“还没完呢……”凌九霄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,嘶哑地低语,右臂勉强抬起,手指艰难地结出一个扭曲的印诀。
第四息至第七息。
金魁看着再次站起的凌九霄,眼中闪过一丝震惊,随即被更狂暴的杀意取代。“垂死挣扎!”他怒吼着,再次冲撞而来,这次速度更快,力量更集中,暗金色的拳头瞄准了凌九霄的头颅!
箫绝也拼命摇动鬼幡,更多的怨魂蜂拥而出,其中甚至夹杂着几头气息堪比鬼王的强大厉魄,嘶吼着扑向凌九霄,同时也分出一部分扑向保护白墨的混沌光罩,试图从外部干扰。
墨离悬浮在半空,身体因为献祭而不断崩解出灰色的光点,融入天罚之眼,但他脸上却带着病态的兴奋,死死盯着下方:“没用的……师尊,你们都要死……都要化为新世界的养分!”
凌九霄对这一切充耳不闻。
他结印的右手,突然猛地按在了自己胸口——那个与世界种子融合的光点位置!
“伙计,借点‘本钱’……”他喃喃道,眼中闪过一丝狠绝。
下一刻,他强行催动了融合后、属于他自身九幽凰血脉最核心的本源之力——涅盘火种!
这不是普通的九幽凰火,而是他生命最根本的源泉,一旦消耗过度,轻则修为尽废,重则魂飞魄散,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!
“轰!”
炽烈到无法形容的鎏金色火焰,猛地从他残破的身体内部爆发出来!这火焰不再温暖,而是带着一种焚尽一切、向死而生的决绝!火焰所过之处,他体表的怨魂印记如同冰雪般消融,左半边伤口处那层薄膜被瞬间加固,甚至开始极其缓慢地重新“生长”出肉芽!
燃烧本源,换取短暂的力量爆发和生命力!
第八息。
面对金魁轰来的巨拳,凌九霄没有闪避,而是将燃烧着涅盘火焰的右拳,悍然迎上!
“砰——!!!”
比之前更加沉闷的撞击声响起!金魁那暗金色的拳头,竟然被硬生生挡了下来!拳锋接触处,涅盘火焰如同附骨之疽,疯狂地顺着金魁手臂上的裂纹向内侵蚀!金魁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,整条手臂瞬间变得焦黑,符文黯淡,他惊骇欲绝地抽身暴退!
与此同时,凌九霄左掌(仅存的半截上臂)虚空一划,一道燃烧着涅盘火焰的弧形火墙凭空生成,将汹涌而来的怨魂潮和几头鬼王死死挡住!火焰对魂体有着天然的克制,怨魂触之即燃,发出凄厉的哀嚎,在火焰中化为青烟!
第九息、第十息。
凌九霄如同一个燃烧的火焰战神,独自挡在白墨和光罩之前,一步不退!他燃烧本源换来的力量在急速消耗,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,身体因为过度负荷而不断崩裂出新的伤口,但他眼中的火焰却越来越亮!
金魁被涅盘火所伤,一时不敢上前,只能远程轰出拳风。箫绝的怨魂潮被火墙阻挡,难以寸进。墨离献祭自身引来的天罚第二波光柱,再次被凌九霄拼尽全力以涅盘火凝聚的屏障偏斜、削弱,虽然依旧将他震得连连吐血,却未能突破防线!
第十一息。
保护白墨的混沌光罩内,白墨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。他的七窍都开始渗出淡金色的血液,启动“可能性跃迁”协议的消耗远超预期,不仅要对抗世界种子本能的“抗拒”(种子与壶中天地脉初步融合,不愿离开),还要对抗外部天道规则和玄冥教力量造成的干扰。他几乎是在燃烧自己的新神格本源,强行推动协议!
但他没有停。他的目光,甚至没有去看一眼外面正在燃烧生命为自己争取时间的凌九霄。不是冷漠,而是绝对的信任与专注——他必须成功,凌九霄的牺牲才有意义!
第十二息。
凌九霄燃烧本源换来的力量,终于开始衰退。涅盘火焰变得稀薄,火墙出现缺口,金魁和箫绝看准机会,再次加强攻势!
更糟糕的是,墨离的身体已经崩解了大半,但他献祭的效果却达到了顶峰!天罚之眼的光芒炽烈到了极致,第三波、也是最强的一波“净化”光柱,正在急速凝聚!这一次,光柱锁定的不仅仅是世界种子,更是将下方所有“异端”——凌九霄、白墨、乃至玄冥教三人(在无情的天道眼中,他们同样是需要清除的“错误”)——全部涵盖在内!
这是真正的灭顶之灾!
第十三息。
凌九霄回头,看了一眼光罩内七窍流血、却依旧纹丝不动的白墨。
【还差一点……】 他能通过灵魂链接,模糊地感知到协议的进度。
他咧开嘴,露出一个被血染红的、异常难看的笑容。
然后,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。
他猛地转身,不再防御金魁和怨魂的攻击,而是将体内残存的、最后一丝涅盘本源,连同刚刚恢复的少许新生规则之力,全部灌注到右拳之中,然后……狠狠一拳,砸向自己脚下的大地!
不是攻击敌人,而是……攻击壶中天本身!
“地脉……共振!”
他嘶吼着,拳劲透过大地,疯狂地撼动着壶中天深处、那与世界种子初步连接的地脉网络!
“你干什么?!”墨离惊怒交加,他隐隐感觉到不妙。
凌九霄没有回答。他这一拳,并非破坏,而是一种极致的“刺激”!他要通过撼动地脉,暂时性地、强行“拔高”壶中天新生规则网络的活跃度,哪怕只是瞬息,也能为白墨启动的跃迁协议,提供最后一股“助推力”!
代价是,壶中天地脉受到剧烈冲击,本就残破的秘境雪上加霜,而凌九霄自身,也因为这最后一击,彻底油尽灯枯,涅盘火焰彻底熄灭,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,软软地跪倒在地,再也无法动弹。
第十四息。
壶中天地脉剧烈震荡,新生规则网络发出刺目的光芒,一股沛然的力量涌向世界种子虚影!
光罩内,白墨浑身剧震,猛然睁开了眼睛!眼中银白与鎏金的光芒炽烈如太阳!
“协议——完成!跃迁启动!”
他厉喝出声,双手印诀猛地向下一按!
第十五息。
世界种子虚影骤然爆发出无法直视的璀璨光芒!光芒中,种子的形态变得模糊,仿佛化作了无数流淌的“可能性”光流,就要顺着地脉网络,遁向预设的深层隐蔽节点!
然而,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——
异变陡生!
那因墨离献祭而凝聚到顶点的天罚第三波光柱,轰然落下!速度比预想的更快!
更恐怖的是,光柱并未直接攻击正在跃迁的种子,而是……瞬间扩散开来,化作一张无边无际的、纯粹由“否定”与“净化”规则构成的苍白巨网,将整个壶中天,连同其地脉网络、空间结构,彻底笼罩、封锁!
“想逃?在‘天罗’之下,一切异端,无所遁形!”墨离只剩半边头颅,却发出了疯狂的笑声。他献祭的最终目的,不仅仅是增强攻击,更是为天道提供精准坐标,发动这禁锢一切的“天罗”!
跃迁的光流撞在“天罗”之上,如同撞上铜墙铁壁,瞬间被弹回、阻滞!虽然未被立刻“净化”,但跃迁进程被强行中断!种子虚影重新变得凝实,光芒黯淡,被困在了原地!
同时,“天罗”的封锁力量开始无差别地侵蚀壶中天的一切!大地加速崩解,规则网络寸寸断裂,连空间都开始变得如同凝固的琥珀!
金魁和箫绝首当其冲,被“天罗”的余波扫中,金魁那暗金身躯迅速变得灰白、剥落,发出惊恐的惨叫。箫绝的鬼幡瞬间自燃,怨魂在苍白光芒中灰飞烟灭,他本人也惨叫着被禁锢在原地,动弹不得。
凌九霄和白墨,更是被“天罗”的力量重点关照!
凌九霄本就濒死的身体,如同被万钧重压碾过,所有伤口同时迸裂,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,意识彻底沉入黑暗。
白墨闷哼一声,周身刚刚因为启动协议而变得紊乱的力量被强行镇压,新神格发出痛苦的呻吟,跃迁反噬加上“天罗”压制,让他也瞬间重伤,单膝跪地,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地面。
绝境,真正的绝境!
跃迁失败,外援断绝,自身重伤,强敌虽也被波及但尚未死透,而头顶的“天罗”正在缓缓收缩、碾压,要将壶中天连同其中所有存在,彻底“格式化”!
墨离残留的半张脸上,露出了胜利者般的疯狂笑容,尽管他的身体也在“天罗”下不断崩解。
“结束了……师尊……还有九幽凰……你们,输了……”
然而,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时刻。
单膝跪地的白墨,缓缓抬起了头。
他脸上没有任何绝望或愤怒,只有一种极致的平静,以及……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然。
他看向身旁倒地不起、生机如风中残烛的凌九霄,又看了看被“天罗”封锁、光芒黯淡的世界种子虚影。
然后,他做了一件让墨离笑容凝固的事情。
他伸出颤抖的、沾满鲜血的手,不是去触碰种子,也不是去攻击“天罗”。
而是,轻轻按在了凌九霄那残破的、几乎停止起伏的胸口。
按在了那个与他们两人灵魂核心、与世界种子彻底融合的光点之上。
他的嘴唇微动,没有发出声音,但一个清晰的意念,却通过三人之间那复杂而深刻的链接,传递了出去:
“启动……最终协议。”
“以共生者之一……凌九霄……”
“全部‘存在’为祭。”
“换取……”
“规则覆盖……强制执行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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