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，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。
当季尘托着那滴蕴含着秦素绫千年怨念的墨珠，撞向神笔裂痕的瞬间，他的意识便被无可抗拒的洪流，瞬间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维度。
这里是“笔内乾坤”。没有天地四方，只有无边无际、翻腾的金色画卷长河！无数世界在其中沉浮生灭，皆由墨渊的意志创造。长河中央，威严浩渺的光之巨人——墨渊意志化身，散发着“真神”般的威压。
“凡尘之物，竟敢觊觎神器，亵渎艺术！”声音如万千梵钟齐鸣，碾向季尘的意识体。光是“存在”，就要将这个外来者同化、抹平。
季尘的意识在威压下摇摇欲坠，目光却穿透了金色长河，看清了其本质——秩序、规则、创造。而他，是混沌，是破灭。
“你的画，太满了。”季尘的意识体发出一声轻笑，“留白，才是艺术的精髓。”
他伸出手，对着翻腾的金色长河，轻轻一“划”。
没有毁天灭地的爆发，只有一片纯粹的“无”。以指尖为中心，吞噬一切的黑色空洞骤然张开！法则之海疯狂涌入，却如泥牛入海，瞬间消弭。
“什么？！”墨渊的意志第一次感到了恐慌。这片空间是他意志的延伸，是创造之源，怎能凭空出现“无法创造”的区域？
就在这时，那片“留白”之中，秦素绫的怨念墨珠猛然爆开！
“咔——滋——”
漆黑粘稠、充满无尽悲伤与憎恨的怨念，化作亿万根细微的黑色丝线，疯狂扎根、蔓延！它们缠绕住法则之海的每一个角落，污染着漂浮的画卷，将金色的创造之源，一点点……染黑。
“不！我的画！我的世界！纯净！艺术的纯净！”墨渊意志发出痛苦的咆哮。他试图用意志化作刻刀削去“杂质”，但创造之刃遇上怨念，如同刀刻流水，根本无法斩尽杀绝。因为她的怨念，是存在过的痛苦，是凝结过的悲伤，岂是“美”与“秩序”能轻易抹杀？
季尘站在被染黑的“留白”中心，如同播种者。他开垦荒地，秦素绫的怨念，便是那土地上最顽强的种子。
“现在，轮到我了。”
季尘的意识动了他要寻找的，是这片空间的“核心”——那支笔的“笔心”。他穿过无数被染成黑金二色的画卷，无视墨渊意志绝望的嘶吼，最终在法则之海最深处，看到了那枚光源——龙眼大小、散发着原始创造气息的金色光核，像一颗跳动的心脏。
“就是这里！”
季尘没有犹豫，将“疯佛灵骨”的本质力量，毫无保留地，狠狠撞向那枚光核！
“轰——！！！”
这是“创造”与“破灭”的冲突！是“存有”与“虚无”的对撞！
金色光核剧烈颤抖，光芒忽明忽暗。墨渊的意志在发出一声非人的凄厉尖叫后，被这股对立而统一的矛盾法则彻底撕碎，化作亿万光点，消散在被他亲手“玷污”的法则之海中。
……
外界。
悬浮的巨笔猛地一震，随之而来的是万籁俱寂。所有混乱的画框、狰狞的鬼物，都在同一时刻失去力量源泉，如烟雾般缓缓消散。整个“百鬼绘卷”空间，正在分崩离析。
“噗通。”
墨渊的身体直挺挺倒下，七窍流出的不再是血，而是黯淡的金色光屑。双目空洞，神魂俱灭。
巨大的神笔笔身光芒彻底熄灭，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如永夜的漆黑。唯有那道裂痕，被一条狂暴的金色闪电贯穿，黑金二色纠缠不休，显得愈发诡异不祥。它失去了主人，在空中茫然悬浮片刻。
然后，它动了！
它没有飞向季尘，而是化作一道黑金色的流光，如同一头被解锁所有枷锁的远古凶兽，带着毁灭一切的欲望，朝着秦素绫的魂体，狠狠噬来！
“不好！”季尘大惊失色。刚从神识战的余波中挣脱，灵魂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，眼前阵阵发黑，身体沉重如铅。他试图强行调动力量，却只引来一阵气血翻涌。眼睁睁看着那毁灭性的流光，却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反应！
这支笔，在炼化的最后关头，接收了秦素绫最纯粹的怨念。它认定的第一个主人，不是季尘，而是……墨本身！
“孽畜！退下！”季尘强忍着灵魂剧痛，试图用意志命令它。神笔只是微微一顿，那狂暴的气息反而更盛，黑金闪电在笔身疯狂游走，发出刺耳的尖啸！
眼看秦素绫就要被这新生的“凶器”吞噬，她那虚幻的魂体剧烈波动，美丽的眼眸中，没有恐惧，只有滔天的决绝与……了然？不，是并肩作战的战意！
“季尘！”她的声音空灵而坚定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它沾染了我的怨，就让我……帮你斩了这根‘尾巴’！”
她张开双臂，迎向那冲来的黑金神笔。但并非献身，而是魂体骤然绽放出清冷而坚韧的白光！那光芒如同最纯净的雪，带着洗刷一切污秽的意志，主动撞向了神笔！
“嗡——！”
没有爆炸，没有吞噬。当秦素绫魂体的白光触碰到神笔的刹那，那黑金二色交织的笔身剧烈震颤！笔身上代表怨念的漆黑部分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滋滋的腐蚀声，而那贯穿裂痕的金色闪电也变得狂乱不安。
“素绫！”季尘目眦欲裂，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，踉跄着扑上前。他能感觉到，自己与神笔之间有一丝微弱却清晰的联系——那是“破灭”之力留下的烙印！他必须抓住这一点！
“以我疯佛之名，镇！”季尘嘶吼着，将残存的意志力全部灌注到那丝联系中，狠狠地按向神笔！
“咔嚓——！”
仿佛有无形的枷锁猛然扣上！神笔的凶威骤然一滞。秦素绫的白光趁势涌入，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大江，开始包裹、净化那些暴戾的黑气。黑金二色在笔身内疯狂冲突、互相湮灭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整支笔在空中剧烈翻滚，黑光与金光、白光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光影风暴！
季尘的意志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拴着巨石的纤绳，被拉扯得几欲断裂。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，视野开始模糊，灵魂深处传来被撕扯的剧痛。但他死死咬着牙，目光死死锁定那在风暴中挣扎的神笔和秦素绫坚韧的魂光。
“就是现在……一起……压下去！”季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在心中咆哮。
秦素绫的魂光骤然大盛！季尘的意志之锁也猛然收紧！
“嗡——！！！”
一声仿佛来自太古的、沉闷的嗡鸣响彻空间。黑金神笔在空中猛地一顿，所有的狂乱光芒瞬间收敛！笔身上的黑气被大幅压制，只在纹路深处留下一丝暗影。那道金色闪电也黯淡下来，重新隐入裂痕。整支笔恢复了相对的“平静”，只是通体散发着一种被强行驯服的、压抑而危险的气息。
它缓缓地、不再狂暴地，落在了季尘面前，笔尖朝下，静静悬停。
季尘紧绷的神经一松，极致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。他眼前一黑，身体晃了晃，险些栽倒。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边缘，他感觉到神笔上传来一丝微弱的、带着劫后余生喜悦的魂力波动。
“季尘！你怎么样？”秦素绫清冷却带着焦急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，“我们成功了……暂时压住了它。”
季尘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，看向悬停在眼前的神笔，嘴角扯出一丝虚弱的笑：“好……好样的……素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他的意识彻底坠入深渊。
然而，就在季尘失去意识的瞬间，那看似平静的黑金神笔，笔身深处，那道贯穿裂痕的金色闪电，毫无征兆地……剧烈扭曲、膨胀了一下！一个极其微弱、却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意念，如同蛰伏的毒蛇，悄然探出触角：
“...此器...归我了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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