叮铃——
一声铃响。
很轻。
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万年不化的寒冰上。
可这道声音，却拥有穿透一切的力量。
它无视了神威，刺穿了风压，精准地扎进了那只狂暴神禽的魂魄最深处。
瞬间。
整个世界，安静了。
那道即将喷吐而出，足以抹平天帝宝库的毁灭光束，硬生生卡在了黄鸟的喉间。
时间凝固。
“诶？”
周小环抱着林碧痕的大腿，从臂弯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。
她脸上的表情，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法理解的茫然。
“不……不打了？”
没人能回答她。
鬼厉和陆雪琪的视线，死死钉在那尊陷入停滞的神禽身上。
那双燃烧着怨毒与疯狂的血色巨眸中，混沌的猩红褪去了一瞬。
仅仅一瞬。
一抹茫然浮现。
紧接着，这丝茫然就被一种更为恐怖、更为暴虐的痛苦彻底吞噬。
那不是愤怒。
是一种被至亲至信之人，从背后捅穿心脏的，刻骨铭心的背叛与悲凉。
“唳——！！！”
一声尖啸，撕裂天穹！
啸声中再没有了神禽的威严，只有无穷无尽的委屈，和深入骨髓的怨毒。
它的神威不再像暴雨般无差别地倾泻。
而是收缩，凝聚。
化作一根淬满了剧毒的针，狠狠刺向铃声响起的源头。
那双被黑气彻底污染的巨眼，放弃了眼前的林碧痕，放弃了重伤的陆雪琪。
它甚至放弃了整个即将崩塌的空间。
它的世界里，只剩下一个目标。
那个倒在地上，衣襟之下，正有微光一闪而逝的男人。
鬼厉。
“不好！”
陆雪琪强撑着站起，喉头一甜，一口血沫呛了出来。
合欢铃！
那是碧瑶的法宝！
这上古神禽的反应，竟与那个早已死去的魔教妖女有关？
鬼厉自己也僵住了。
他下意识地伸手，死死按住自己滚烫的胸口。
十年。
整整十年。
自从碧瑶在他怀中闭上双眼，这串铃铛便陷入了永恒的死寂。
为何是今天。
为何是在这里。
它会再次响起？
黄鸟没有给他思考答案的时间。
它已经将这个男人，判定为唤醒自己万古之痛的罪魁祸首。
对待罪人，那只有一个处理方式。
抹杀！
连同灵魂与因果，从这个世界上，彻底抹除！
黄鸟仰头，不再喷吐光束。
它张开了巨喙。
刹那间，它周身那堕落的黑气与神圣的金光，如同决堤的洪水，疯狂倒卷，全部涌入它的口中！
一颗能量球，正在飞速成型。
一半漆黑如墨，一半灿烂如阳。
两种极致对立的力量在其中疯狂纠缠、碰撞，迸发出无数细小的电蛇。
它的体积不大，不过人头大小。
可它散发出的气息，却让整个血肉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一道道巨大的裂痕在穹顶和地面蔓延。
天帝宝库，要塌了！
“完了完了完了！这回真的要一起打包带走了！”
周小环彻底瘫软在林碧痕脚边，放弃了思考。
“姐姐！要不我们躺平吧？听说这样冲击面积大，走得快，不痛苦！”
陆雪琪拄着天琊神剑，看着那颗能量球中不断闪现的毁灭雷光，一颗心直沉谷底。
“快躲开！”
她想救他。
可是。
理智却在尖叫。
她连这神禽扇动翅膀的余波都挡不住。
又拿什么，去对抗这凝聚了它万古怨念与神力的必杀一击？
那股锁死一切生机的力量，反而让鬼厉平静了下来。
他看着那团光，眼中最后的挣扎也熄灭了。
只剩下无尽的疲惫。
十年了。
真的，太累了。
背负着所有人的误解，背负着无法偿还的罪，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，追逐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梦。
他真的太累了。
如果死亡是终点。
那或许，也是一种解脱。
就在这时。
一个清冷又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，在他头顶响起。
“喂，我说。”
林碧痕不知何时，已挡在了他的身前。
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看着他那副万念俱灰的表情，眉头微微蹙起。
“想死可以。”
“但不是现在，更不是死在这里。”
她顿了顿，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“你这条命，是解开某个谜题唯一的钥匙，弄丢了，我会很困扰。”
“在我找到答案之前，你没有资格去死。”
一幅被怨气尘封的画面，在她脑海中闪过。
青云山，诛仙剑下。
绿衣的少女，张开双臂，用单薄的血肉之躯，为心爱之人挡下了那灭世的一剑。
同样的场景。
同样的选择。
这该死的天道，就这么喜欢把同样的悲剧，翻来覆去地演！
可惜。
她不是碧瑶。
她没有那种可以为爱焚尽自己的炽热。
而他，鬼厉，只是她必须撬开真相的，最重要的证物。
鬼厉一怔。
林碧痕不再理会他。
她转过身，独自面对那毁天灭地的神禽。
更是在面对这片天穹背后，那个正在冷漠注视着一切的，所谓的天道！
她忽然笑了。
“又来？”
“用同样的铃声，同样的守护姿态，上演一场拙劣的模仿秀？”
“天道，你的剧本就这么贫瘠吗？！”
她的目光扫过那只即将释放神罚的黄鸟，又瞥了一眼地上那个一心求死的鬼厉。
眼神里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。
“一个想同归于尽，一个想舍身赴死。”
“呵，真是感人肺腑。”
“但是，谁允许了？”
“他的命，你的命，这世间所有不公的命！”
“都轮不到你们自己，更轮不到这贼老天来做主！”
她向前踏出一步，直视黄鸟，一副冰冷而决绝。
“还有你这只傻鸟，是想在我面前上演苦情戏？”
“这么珍贵的上古样本，打坏了多可惜。”
“不好意思，我专治天道不公，主打一个逆天改命！”
轰——！！！
天空，在哀鸣！
大地，在战栗！
以林碧痕为中心，一股无形的道韵扩散开来，所过之处，风停，云散，连空间都泛起了涟漪！
鬼厉、陆雪琪、周小环三人，在那一瞬间，感觉自己被剥离了世界。
他们能看见，能听见，却感知不到任何灵气的存在。
林碧痕缓缓伸出了右手，并起两根纤细的手指。
指尖之上，金光流转。
一张空白的金符，在她指间凭空浮现。
她一手负后，一手持符，面对那颗足以毁天灭地的金黑能量球，神情淡漠。
而后，指尖为笔，灵力做墨。
她在那张金符上，冷漠而决绝地，开始落笔。
一笔，如天刀斩落，斩断因果。
一划，似神剑开天，重定命格。
“你这出烂戏！“
”我来给你写个结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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