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，林碧痕却一动不动。
她的目光，并没有落在那部光芒四射的《瑶光飞升宝录》上，而是被石台角落里，一片被玉册光辉掩盖的阴影所吸引。
那是一卷……残破的兽皮。
它看起来太古老了，边缘卷曲，布满了裂纹，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飞灰。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，刻画着一些扭曲的、如同鬼画符般的文字。
与圣洁的玉册相比，它就像是神殿角落里一块无人问津的脏抹布。
林碧痕走过去，无视了那光芒万丈的《瑶光飞升宝录》，径直将那卷兽皮拿了起来。
入手，是一种冰凉而坚韧的触感，完全不像看上去那么脆弱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陆雪琪不解。
萧玦的瞳孔却骤然收缩，他失声惊呼：“这是……上一个纪元的‘帝文’！人皇时代的文字！怎么会在这里？！”
作为上界不朽道统的前神子，他涉猎极广，曾在一处上古遗迹中见过这种文字的拓片。那是属于一个辉煌到极致，最终却被抹除的纪元，属于那位敢于向上挥拳的“人皇”！
“人皇？”
林碧痕咀嚼着这两个字。
也就在这一瞬间，她脑海深处，那片寄宿着陵澈的帝兵残魂的区域，猛地掀起了滔天巨浪！
一股狂暴、偏执、充满了无尽怒火与怨毒的意志，轰然苏醒！
“嗡——”
林碧痕只觉得大脑像被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中，眼前瞬间一黑。
陵澈那妖异俊美的红衣少年身影，带着滔天的煞气，出现在她的识海之中。他不再是平日里那副病态依恋的模样，一双眼眸赤红如血，充满了被追猎亿万年的疯狂与仇恨。
“人皇……人皇……”他反复念着这两个字，声音嘶哑而扭曲，像是在哭，又像是在笑，“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！！”
不等林碧痕发问，萧玦已经颤抖着声音，解读起那兽皮古卷上的内容。
帝文晦涩难懂，但核心的意思却无比清晰，字字泣血！
“……人皇虽陨，其‘逆天’之念不灭，残魂化火，散于诸天……”
“……古神有谕，人皇之火，乃秩序之癌，天道之敌，必除之！”
“……千载一献祭，以纯灵为引，织天罗地网，遍搜上下界，欲锁人皇最后之‘薪’！”
兽皮古卷上的信息，与书灵所言大相径庭！
所谓的吸收力量，所谓的坐标点，都只是表象！
这场持续了数万年的血腥献祭，还有另一个目的， ——灭人皇
这是一场由上界昊天神殿主导，针对“上古人皇”残魂的，跨越纪元的追杀！
它感应到了人皇残魂的气息，他们恐惧于人皇那足以颠覆现有秩序的“逆天”特性，所以他们不惜提前献祭，以无数天之骄女的灵魂为代价，布下这张天罗地网，就是要找到并彻底抹除那最后一缕复燃的火种！
“放逐洲……魔洲……皆有其息……”
当萧玦念到最后一句时，林碧痕的身体猛地一震。
她想起了自己苏醒的地方，想起了自己莫名得到的这件帝兵……
原来，从一开始，她就是那风暴的中心。
她就是那个被追猎的“目标”！
“是冲着我来的！！”
陵澈的咆哮声，几乎要冲破她的识海，那声音里的愤怒、不甘、以及一丝深藏的恐惧，化作实质的冲击，让林碧痕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
“他们察觉到我了！他们要彻底磨灭我！！”
“林碧痕！！”陵澈的声音带着一种疯狂的祈求与命令，“毁了那本破书！现在！立刻！把他们全都毁了！！！”
他怕了。
这位曾经敢于向天挥拳的皇者，在被追杀了无尽岁月，只剩一缕残魂后，终于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。
他怕这最后一丝存在的痕迹，也被彻底抹去。
林碧痕猛地攥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。
陵澈的狂怒与恐惧像是决堤的洪水，疯狂地冲击着她的意志，试图夺取她身体的控制权。
“闭嘴。”
林碧痕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，眼神中的混乱迅速被一片冰冷的理智所取代。
“现在，我说了算。”
她抬起头，看向那部依旧散发着神圣光辉的《瑶光飞升宝录》，嘴角，却勾起了一抹极其危险的弧度。
毁了它？
不。
太便宜他们了。
“碧痕，快！”萧玦催促道，他已经举起了断剑“问心”。
陆雪琪也一步踏出，天琊神剑剑芒暴涨，准备发动雷霆一击。
“等等。”
林碧痕抬起一只手，制止了他们。
“你们不觉得，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玩味，“这么好的机会,就这么j简单的让他删档关服，太可惜了吗？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萧玦一愣。
“他们不是在找人皇吗？”林碧痕笑了起来，那笑容天真烂漫，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，“玩了这么久的捉迷藏，总得给他们一点‘惊喜’吧。”
“他们这套搜索系统……漏洞太多了。”
“客户体验，极差。”
“现在，轮到我，给你们写一条……终极差评了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林碧痕根本不理会还在发愣的萧玦和陆雪琪，一步上前，将那只沾染了自己鲜血的手，重重地按在了《瑶光飞升宝录》之上！
嗡——！
圣洁的玉册爆发出璀璨的光芒，想要将她“净化”。
“净化？”林碧痕嗤笑一声，右臂之上，那早已融入骨血的弑天锁链虚影，猛然浮现！
这一次，它不再是虚幻的影子，而是变得无比凝实，暗金色的锁链之上，一道道血红色的纹路疯狂蔓延，那是属于陵澈的、最精纯的人皇怨念！
“你想找他？”
“我把他打包，给你送过去啊！”
林碧痕五指发力，根本不是要摧毁玉册，而是将自己那融合了“天地之怨”、“人皇之恨”的差评之力，通过她的手臂，通过弑天锁链，疯狂地逆向灌注进这部作为“链接器”的玉册之中！
“给你们的系统，升个级！”
……
葬月湖底。
神念分身正要发动绝杀一击，将墨渊这个“污点”彻底净化。
突然，他那高高在上的金色眼眸，毫无征兆地剧烈收缩！
他身后的昊天神殿虚影，如同信号不良的画面般疯狂闪烁，一股完全不属于此界，充满了暴虐、怨毒、以及至高无上“逆反”意志的恐怖信息流，顺着那条看不见的献祭丝线，从瑶池的方向，倒灌而回！
这股信息流，精准地轰入了他的神念核心！
“噗——”
神念分身的身体猛地一滞，金色的神光剧烈波动，仿佛被注入了最致命的病毒。
他的脑海里，不再是信徒的祈祷和神圣的法则，而是被无穷无尽的“差评”所淹没！
“垃圾系统！毁我青春！”
“飞升是假，献祭是真！退钱！”
“人皇万岁！昊天神殿，给爷死！”
“你找你爹呢？”
无数混乱、怨毒、夹杂着一丝至高皇者气息的意念，像亿万只蚂蚁，疯狂啃噬着他的神性！
神念分身那张笼罩在神光中的面孔，第一次扭曲了。
他猛地抬头，金色的眼眸穿透了湖水，穿透了大地，死死地锁定了石塔之巅的方向。
萧玦和陆雪琪像是被施了定身咒，呆呆地看着林碧痕那只按在《瑶光飞升宝录》上的手。
圣洁的玉册光芒忽明忽暗，如同一台濒临崩溃的服务器，其上流转的符文疯狂乱闪，原本缥缈的仙音，此刻竟扭曲成了尖锐刺耳的电流噪音。
“她……她到底在做什么？”萧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这位见多识广的前神子，此刻世界观正在被反复碾压。
毁掉它，这是正常人的思路。利用它，这是聪明人的思路。而林碧痕，她是在……污染它，反向入侵它，把它当成跳板，去攻击线路另一头的“客服”？！
陆雪琪握着天琊的手沁出了细密的冷汗。她能感觉到，那本玉册与瑶池功法之间的共鸣正在变得混乱、狂暴，像一首优美的乐曲被强行混入了一段刺耳的摇滚。
林碧痕的识海内，同样陷入了诡异的寂静。
刚才还歇斯底里的陵澈，此刻彻底没了声音。
这位曾经的人皇，大概从未想过，有人能用如此……具有“创意”的方式来反抗。
这已经不是掀桌子了，这是往井里下毒，还要给厨子寄刀片。
而这片刻的寂静，很快被一声来自九天之上的无声咆哮所打破！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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