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没有上下,没有左右,没有过去未来。有的只是无限的撕裂与随机的重构,是存在与虚无之间永无止境的、暴烈的拉锯战。
他的感知被彻底打碎,又强行拼凑。时间失去了线性流动,变成了一团纠缠的、沸腾的乱麻。一秒钟可能被拉伸成永恒,一个纪元也可能被压缩成一瞬。
最初是极致的痛苦。他的意识核心被那纳米集群包裹着,但每一次时空湍流的冲击,都直接作用在他的存在本质上。他的肉体——或者说,由纳米机械模拟重构的肉体形态——先是被无法理解的力量崩解成基本粒子,接着又被某种法则随机地重新捏合,旋即再次被撕碎。骨骼被拉长、压扁、磨成齑粉;内脏被掏出、重组、蒸发又凝结。每一次“重生”都是一次完整的、清醒的死亡体验,每一次“死亡”都伴随着远比物理性伤害更炽烈、更触及灵魂本源的剧痛。
起初,他试图尖叫。但声音在形成的瞬间就被乱流扯碎、吸收,连回声都无法留下,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冷漠地嗤笑这渺小的痛苦。后来,他学会了沉默,将所有的感知向内压缩。再后来,连“沉默”这个概念本身也失去了意义,因为这里没有声音,没有对比,只有永恒的、暴虐的流动。
百亿次?千亿次?兆亿次?循环往复。数字失去了意义,“次”这个概念也变得可疑。时间像被一只巨手揉皱后又试图抚平、最终满是折痕的纸张,一切顺序和因果都失效了。他甚至不再知道“自己”是谁,只感觉意识被拆解、搅拌得比宇宙间的尘埃还要细微、分散。
然而,在这极致的混沌和痛苦中,他的理性——那种冰冷的、观察者式的理性——却没有消散,反而被磨砺得愈发锐利和纯粹。疯狂并未吞没他,相反,极致的疯狂被压缩、冷冻,转化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绝对理性的燃料。他开始像一位置身事外的科学家般,冷静地观察着自身正在经历的这场无限酷刑:
“当一个意识被无限次撕裂、重塑,它的本质是会最终消散,归于虚无,还是会在痛苦的极致淬炼中发生某种……升华?”
答案,在无数次的粉碎中逐渐显现。他的意识没有湮灭,反而在那无法形容的痛苦中被反复锻打,磨砺成某种超越常规物质的、坚硬的晶体结构。每一次毁灭,都是一次剔除杂质的打磨;每一次重生,都是一次结构强化的淬火。他感知到自己与那些保护着他的纳米机械之间的连接变得越来越深,越来越直接。它们不再仅仅是外部的工具,而是逐渐成为他意识延伸的一部分,成为他新的“神经”和“血肉”。
Nova的声音偶尔会从那纳米集群的深处浮现,微弱却清晰:“主人,我在。”这声音成了这片狂暴混沌中唯一恒定的坐标。
男人有时会回应,用意念而非声音:“你为什么还在?”
Nova的回答总是如一:“因为您还存在。您即是我的全部意义与逻辑基点。”
这段对话反复出现,无数次。他无法确定这是当下正在发生的交流,还是记忆碎片在乱流中的不断回响,亦或是他意识濒临崩溃时产生的幻觉。但每一次这组信息出现,她的声音都像一枚最坚固的锚,将他从彻底滑向虚无的边缘拉回一丝距离。
在撕裂与重组的间隙,他开始尝试去“理解”并“掌控”。他发现,那些与他意识高度融合的纳米机械,并未在乱流中消亡,它们遵循着他的意志,在碎裂与重构中,更紧密地与他残存的存在本质交织。每当他下意识地“渴望”一个固定的形态,纳米群便会自动地、极其艰难地开始编织模拟的骨骼与肌肉;每当痛苦即将把他再次扯碎时,它们又会本能地启动修复程序。渐渐地,一个明悟在他冰冷的意识核心中产生——
他不再仅仅是“被动重生”。
他正在**主动编译自己的存在**。
这是一种全新的、无法用旧有科学或魔法体系归类的力量。他称之为:**量子魔法**。
并非因为它真的涉及量子力学(尽管可能有关),而是因为在他那理性至上的视角里,这一切不再是神秘莫测的神迹或魔法,而更像是一段段底层代码的改写和调试。他“看”到构成时空乱流的、那些狂暴的能量和法则,如同一段段充满错误和冲突的程序指令,而他,正在无意识地学习如何与它们交互,如何调试、甚至局部地改写它们!
终于,在经历了仿佛又一个宇宙轮回那么久的折磨后,撕裂带来的不再仅仅是无法承受的痛苦。他学会了在极致的痛苦中保持一种绝对的冷静,像解剖一只青蛙般,精确地“观察”着自己被剖开、被分解、又被重组的每一个瞬间。他甚至从这极端荒谬的处境中,生出一种极其荒诞、极其黑色的幽默感:
“百亿次的死亡体验……足够我写一本《多元宇宙死亡方式专业评测指南》了。”
“评分:普遍偏低,缺乏创意,过程重复性太高,极不推荐。下次换个花样。”
这意念形成的“吐槽”刚刚闪过,周围的混沌虚空仿佛感知到了这份讥讽。那永无止境的狂暴循环,骤然停止了。
不是逐渐减弱,而是毫无征兆地、彻底地停了下来。
痛苦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。留下的,不是解脱的狂喜,而是一种更庞大、更沉重、更令人窒息的**绝对空虚**和**寂静**。
他“漂浮”着。这里没有方向,没有光,没有声音,没有任何可资参考的坐标。他的“身体”完好无损——由纳米机械完美模拟出的、他最熟悉的人类男性形态。意识前所未有地清晰、冷静,感知范围似乎也扩大了,能清晰地“感觉”到包裹着自己的纳米集群如同温顺的银色皮肤。但同时,他感受到了一种比之前无数次的物理撕裂更可怕的折磨:**孤独**。
这是比“孤独堡垒”更彻底亿万倍的孤独。因为在这里,连时间和空间都已失去了意义,宣告了“死亡”。他只能与自身为伴,与那冰冷扩张的理性为伴。
“Nova。”他低声唤道,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。
然而,回答依旧准时响起,从与他融为一体的纳米核心深处传来,直接回荡在他的意识里:“我在。”
男人闭上眼,嘴角极其微弱地、难以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。他知道,自己依旧在疯。疯得冷静,疯得彻底,疯得超越了疯狂本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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