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参议收住笑，回过头看着崔实，虽然二人是上下级，但因为师出同门，自小一同读书，关系早已深厚，因此对崔实倒不像职场上对领导那么疏远，向来也是有话直说。
曹参议叹了口气，叫着崔实的字：“仲霆，其实也不怪崔阅，你说说你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，你把他关在那么个小房间里不许出来，天天逼着读书，换成谁不得疯了呀。”
崔阅一回家，便被父亲锁在了阁楼里，吃喝拉撒全在那不过三四平方的地方。
不顾夫人泪眼汪汪的祈求，崔实狠心锁上了门，告诫夫人惯子如杀子，若要崔阅以后有出息，现在必须狠下心。
崔实给儿子规定了一天的计划，精确到一炷香的时间，什么时候起床，什么时候读什么书，每天除了去学堂读书，其他时间都被锁在那个小房间里。
就算去学堂读书，也是被押送过去的，像犯人一样。
这搁谁谁不疯，更何况崔阅是那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，曹参议一直担心哪天崔阅一把火点了崔家。
所以他气气夫子，搞些恶作剧出气，也完全可以理解啊。
曹参议叹了口气说道：“阅哥儿这孩子，我也是看着长大的，颇有点聪明劲儿的，两次乡试未中，不过是没个好的师傅点拨……”
崔实摆摆手：“你不用替那小子说话，还要多好的师傅，这雍州城的名师我请了一圈，哪个不是被他气走了。”
曹参议说道：“你真的不考虑让他回府学？”
崔实摇摇头：“我把他关在家里，就是为了让他和那些狐朋狗友断交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，看看他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，全是些斗鸡走狗游手好闲的街溜子，这能学好！”
崔实苦恼地捏着眉心：“还能请谁来管管这个逆子呢？现在人家一听是来教崔府少爷，一个个都退避三舍，说还想多活几年。”
曹参议说道：“仲霆，这雍州还有一位名师呢。”
崔实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：“谁？”
他实在想不到啊，雍州的大儒名师他都请过了。
就差雍州府学的裴山长，那是位名儒，可他近年来公务繁忙，之前又因为收弟子的事得罪过人，近年来早已闭门谢客，再不收徒。
曹参议说道：“你可还记得，当初去西平县查案时，那位顾家小娘子，叫做顾知兰的？把自家兄弟培养成府试案首的那个。”
崔实说道：“自然记得，本官还和她开玩笑，说要是本届县试她的学生能取中，就请她来府学。”
“哈哈哈，现在的小姑娘真是狂，什么大话也敢讲，自家兄弟资质不错，真当自己会教了？西望村那么多年都没人考中，哪里可能她一来就都考中了，哈哈哈。”
崔实一边笑着，一边喝茶，忽听曹参议在耳边说道：“还真都考中了呢。”
崔实放下茶杯，不可置信地看着曹参议：“你少拿我寻开心，这县试开春才办呢。”
曹参议摇摇头：“西平县的县令不是您那位得意门生陆川么，怎么，他没告诉你？这小子八月便举办了县试。”
说着便吩咐下人拿来了考卷，递给崔实：“喏，这是取中的五十人的文章，案首是西望村的顾清河，其他五位西望村士子均被录取。”
“什么？”崔实脸色大变。
曹参议忍住想要发笑的冲动，拍了拍崔实的肩膀：“仲霆，你赌输了，西望村六位学子全部取中，又出了一个县案首！”
他定睛看着崔实的脸色，着实精彩，黑白红交替变化着。
崔实此刻心里万念俱灰。
他当初只是和顾知兰开个玩笑，就完全没想过自己会赌输啊，一个小女子，凭借一点运气教出两个本就优秀的兄弟，怎么可能带飞全村呢？
完了，完了，难道要他请这小女子来府学教书吗，他的一世英名要彻底完蛋了啊啊啊啊。
崔实现在已经顾不上操心那个不争气的逆子了，他只想土拨鼠尖叫。
曹参议上前说道：“所以，仲霆，为今之计，你把那小女子请到家里来教书，也算你信守了诺言，不然真请到府学去，别说你抹不开面子，那府学山长并各位教授，都得跟你翻脸啊！”
看着崔实的眼神从失魂落魄，到迷茫，到闪出一丝微光，曹参议可算是松了口气。
臭小子，你的任务我可算是完成了，你费尽心机套路你老子，还要带上曹叔。
表面上看还以为曹叔是为了那一坛好酒，实际上还不是看在这么些年和崔阅情同父子。
崔实看着曹参议，像是救命稻草。
曹参议看着崔实，像是刚吊上来的一条大鱼。
“不行。”大鱼忽然开口了。
“一个美娇娘放在我府邸的家学，就崔阅那小混蛋把持得住？别说他了，我怕连宪哥儿都扛不住，祸害，红颜祸水，绝对不行！”
曹参议心里咯噔一沉，这个老登，怎么忽然脑子就清醒了。
贡院附近，找了一天无果的顾知兰有些灰心，今日如此这般，明日再找也不会有什么进展。
哥哥向来浅眠，昨夜阿宝的呼噜声此起彼伏，若是一马平川也还好，偏偏时高时低，时断时续，她也未曾睡安稳，听到哥哥翻来覆去，想来也没睡好。
眼见暮色渐沉，顾知兰也只能先回客栈去。
走在胡同里，对面过来两个人，顾知兰并未留意，却听到他们的对话：
“又到院试时间了吧，感觉最近贡院附近一下子多了好多人。”
“可不是，你家的小院今年还出租么？”
“今年还未曾张贴，毕竟我们家也不差这个钱。”
顾知兰闻言，马上回身叫住两人：“公子留步。”
只见两位公子约莫是十八九岁的年纪，一看便是富贵哥，一个身着云纹暗花缎袍，腰间悬挂着羊脂玉，一个身穿月白锦缎袍，右手带着翡翠玉扳指，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。
两位公子见是一位长相标致的小女娘，不由得起了兴趣一般眯起眼睛，打量着顾知兰：“姑娘有何贵干？”
顾知兰问道：“听闻公子刚刚说有小院出租，不知可否一谈？”
那位穿着月白锦缎的公子摇着扇子说道：“就在前面巷子里，姑娘可随我前去看看。”
顾知兰抬头看天色渐晚，自己一个姑娘家，自然有些警觉，但胡同里人来人往，想来他二人也不敢胡来。
只是进了那人所说的小院之后，怕是要当心一些。
顾知兰摸了摸腰间，她习惯出门带着那瓶辣椒面，此刻还在，于是答应随二位公子一同前去。
顾知兰紧紧跟在二人身后，小心得留意周围得动静，出了胡同左拐，走到尽头，便看到一处环境清幽的宅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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