坠龙涧最深处,已然是另一番天地。此处煞气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黑色潮水,翻滚涌动,发出呜咽般的呼啸,其间夹杂着锋利如刀的“九幽罡风”与蚀骨销魂的“噬魂阴雷”,即便是金丹后期修士深入此地,若无异宝护体,也撑不过一时三刻。这里是生命的禁区,是连强大幻兽都退避三舍的绝地。
林枫周身混沌真元流转,形成一层薄薄的灰色光罩,将三人笼罩其中。那足以让寻常金丹修士魂飞魄散的九幽煞气、罡风阴雷,一触及混沌光罩,便被无声无息地分解、同化,化为精纯的混沌之气,反而成了林枫的补品。穆婉晴与蛮擎身处光罩之内,虽仍感压力巨大,却无性命之忧,对林枫的手段愈发感到深不可测。
“这边。”林枫闭目感应片刻,混沌道丹与怀中那枚融合了月华之力的玉佩微微共鸣,指向煞气最为狂暴的一处漩涡中心。他毫不犹豫,带着二人一头扎入其中。
穿过厚重如墙的煞气,眼前豁然开朗。这是一处位于地底深处的天然溶洞,空间不大,仅有百丈方圆。洞顶倒悬着无数散发幽蓝磷光的钟乳石,照亮了洞中央一座残破不堪、布满岁月尘埃的古老石阵。石阵由九根断裂大半的蟠龙石柱组成,按某种玄奥方位排列,地面上刻满了早已黯淡模糊的符文,中央是一个凹陷的、布满了裂纹的玉石阵盘。阵盘中心,有一道细微的、不断扭曲、散发微弱空间波动的漆黑裂痕——正是林枫感应到的虚空裂隙。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林枫上前,仔细观察这座古传送阵。阵纹虽残,但大体框架尚在,隐约可见与叶默石壁上某些基础阵法、以及陨星界那座祭坛的阵纹有异曲同工之妙,皆蕴含了星辰挪移、空间转换的至理。他结合《周天星辰衍道图》残卷的领悟,飞快推演。
“阵法损毁严重,能量核心缺失,空间坐标紊乱……强行启动,九死一生。”穆婉晴精通阵道,一眼看出问题,脸色凝重。
“他奶奶的,那咋办?后面追兵说不定马上就到了!”蛮擎急道,不时回头看向来路,虽然煞气隔绝了神识探查,但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。
林枫沉默片刻,忽然抬手,掌心浮现出那枚得自陨星界祭坛、已碎裂的黑色令牌残片,以及怀中那枚温热的玉佩。“或许,未必需要完全修复。” 他将一丝混沌真元注入令牌残片,残片微微发光,与地面上某些黯淡的阵纹产生共鸣。同时,玉佩也散发出柔和月华,笼罩阵盘。
“此阵核心应是接引周天星力,进行超远距离挪移。如今阵基残破,星力无法接引,坐标亦失。但这条现成的虚空裂隙,却是一个不稳定的‘通道’。”林枫目光灼灼,“我们不需要修复它进行精准传送,只需……稍稍加固这条裂隙,打通一个临时、单向、随机的空间隧道!”
“随机传送?!”穆婉晴与蛮擎倒吸一口凉气。随机传送意味着目的地完全未知,可能是某处绝地、险境,甚至直接落入空间乱流,危险程度比修复阵法更高!
“别无选择。”林枫语气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留在此地,必被围剿。随机传送,虽险,却有一线生机。况且……”他顿了顿,看向玉佩,“此物与叶默祖师有关,或许能为我们带来一丝气运。”
他不再迟疑,盘膝坐于阵盘前,双手虚按。混沌真元汹涌而出,并非强行灌注,而是以一种玄妙的轨迹,沿着残存阵纹游走,同时引动令牌残片与玉佩之力。令牌残片发出嗡鸣,竟自行飞起,嵌入阵盘中心一处凹槽,严丝合缝!玉佩月华大盛,笼罩整个石阵。
“穆师姐,助我稳定阵法能量流!蛮兄,护法,警惕追兵!”林枫低喝。
穆婉晴压下心中震惊,立刻上前,双手结印,道道精纯的灵力丝线没入阵纹关键节点,疏导、平复因林枫混沌真元注入而狂暴的能量。蛮擎则瞪大铜铃般的眼睛,死死盯着来路,气血沸腾,随时准备拼死一战。
“嗡嗡嗡——”
残破的石阵开始震动,那些黯淡的符文逐一亮起幽光,虽断断续续,却勉强连成一片。阵盘中心的虚空裂隙受到刺激,开始剧烈扭曲、扩张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咔嚓”声,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。
“坐标锁定无法完成,能量输出极不稳定!林师弟,最多支撑十息!”穆婉晴额头见汗,急声道。
“十息,够了!”林枫眼神锐利如刀,混沌道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,海量真元不计代价地注入阵盘,同时以神识强行拘束那狂暴的空间之力,将其导向裂隙深处!“就是现在,进阵!”
他一手抓住穆婉晴,一手抓住蛮擎,三人化作三道流光,在阵法光芒亮到极致、虚空裂隙扩张到足以通人的刹那,毅然决然地投入那深不见底、充满未知与毁灭的空间裂痕之中!
“轰——!!!”
就在三人身影没入裂隙的下一瞬,整个古传送阵不堪重负,轰然爆炸!狂暴的空间乱流与阵法残骸混合着滔天的九幽煞气,席卷了整个溶洞,将那入口彻底掩埋、堵塞。
几乎同时,数道强横无匹的神识强行冲破外围煞气,扫入溶洞深处。
“在这里!” “有强烈的空间波动和爆炸残留!” “他们启动了古传送阵?不对,是阵法自毁!”
烈风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,他与数名金丹后期乃至巅峰的执法殿高手,以及两名气息晦涩、显然来自内院的灰袍老者出现在废墟上空。看着下方一片狼藉、空间波动渐渐平息的溶洞,众人的脸色难看至极。
“自毁传送……他们是自寻死路,还是……”一名内院灰袍老者蹲下身,捡起一块焦黑的阵法碎片,神识仔细探查,半晌,沉声道:“阵法并非正常启动,而是被强行激发,打通了一条极不稳定的临时通道。通道另一端……空间坐标完全混乱,无法追踪。”
“混账!”烈风一拳轰在岩壁上,打得碎石飞溅,“又让他们跑了!还是以这种无法追踪的方式!”
另一名内院老者目光深邃,扫过溶洞中残留的、极其微弱的混沌气息与月华道韵,缓缓道:“此子果然得了叶默祖师的传承,竟能强行激发这等古阵。不过,随机传送,九死一生。即便侥幸存活,也必流落荒僻绝地,短时间内难以归来。传令下去,林枫及其党羽,盗取宗门重宝,杀害同门,抗法潜逃,罪大恶极,革除其圣院弟子身份,列入宗门追缉榜!发下海捕文书,通告洛月大陆各方势力,凡提供线索或擒杀者,重赏!”
“是!”众人凛然应命。
烈风眼中闪过不甘与怨毒,咬牙道:“便宜他们了!若让本少抓住,定要抽魂炼魄,方解心头之恨!”
……
未知之地,一片荒芜死寂的山谷。
天空是永恒不变的铅灰色,不见日月星辰。大地龟裂,寸草不生,只有嶙峋的怪石和枯死的古木矗立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朽与硫磺气味,灵气稀薄驳杂,几乎无法吸收。
山谷中央,空间突然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,随即裂开一道缝隙,三道狼狈的身影从中跌出,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。
“咳咳……”林枫首当其冲,承受了最大的空间撕扯之力,此刻面色惨白如纸,气息萎靡,接连喷出几口淤血,其中甚至夹杂着些许内脏碎片。强行催动古阵进行随机传送,对身体负荷极大,即便有混沌道体,也受了不轻的内伤。
穆婉晴与蛮擎情况稍好,但也衣衫褴褛,气息紊乱,显然在空间通道中吃了不少苦头。
“这……这是哪里?”蛮擎挣扎着爬起,警惕地环顾四周,入眼一片荒凉死寂,让他心头一沉。
穆婉晴强忍不适,取出一枚古朴的罗盘状法器,注入灵力。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数圈,最终无力地垂下。“此地……天道法则残缺,灵气稀薄,空间稳固性极差,我的‘定星盘’完全失灵,无法确定方位。”
林枫调息片刻,压下翻腾的气血,挣扎着站起。他紫府中混沌道丹黯淡,但根基未损。他取出那枚淡紫色玉佩,玉佩依旧温热,但光芒微弱,指向性模糊。“玉佩尚有反应,说明我们并未离开洛月大陆太远,但此地……极为偏僻荒凉,恐怕已非圣院势力范围,甚至可能是一处被遗忘的废墟或绝地。”
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,神识小心探出,却如泥牛入海,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,仅能延伸出百丈。“此地有天然禁制,压制神识与灵力,绝非善地。当务之急,是尽快恢复伤势,探查周围环境,寻找出路。”
三人寻了一处背风的巨石裂缝,布下简易的隐匿阵法,开始盘膝调息。林枫取出所剩无几的疗伤丹药分与二人,自己也服下数颗,全力运转《三生诀》,汲取空气中稀薄的灵气,转化为混沌真元,修复伤体。
此地虽荒芜,但混沌道体的优势再次显现。林枫发现,空气中那稀薄驳杂的灵气,甚至包括那淡淡的腐朽、硫磺之气,在《三生诀》的转化下,都能被缓缓吸收,化为己用,只是效率极低。而穆婉晴与蛮擎,则只能依靠丹药和灵石缓慢恢复。
三日后,林枫伤势恢复七成,穆婉晴与蛮擎也恢复了行动之力。三人决定离开这处山谷,向外探索。
他们选择了一个方向,谨慎前行。一路上,所见皆是破败与死寂。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的、疑似某种建筑或器械的残骸,半掩在砂石之中,风格古老而怪异,与当今修真界迥异。地上散落着一些风化的骸骨,有人形,也有巨大的兽形,皆已灵气尽失,轻轻一碰便化为齑粉。
“这里……像是一片古战场,或者某个失落文明的废墟。”穆婉晴观察着那些残骸上的纹路,蹙眉道。
林枫蹲下身,捡起一块漆黑的、非金非石的碎片,指尖混沌真元流转,试图解析。碎片微微震颤,竟闪过一丝极淡的、充满毁灭与疯狂意味的幽光,随即彻底崩碎。“有残留的魔气,但性质诡异,不同于已知的任何魔族。”
又前行了约百里,前方出现一片更加破败的建筑群废墟,规模宏大,依稀能看出昔日的辉煌。废墟中央,有一座相对完好的黑色金字塔形建筑,高约百丈,通体由一种未知的金属构成,表面布满玄奥的凹槽与纹路,此刻黯淡无光。
“有微弱的能量波动。”林枫感应敏锐,指向金字塔底部一个隐蔽的入口。入口被坍塌的巨石半掩,缝隙中透出隐约的暗红色光芒。
三人对视一眼,小心翼翼靠近。林枫以神识仔细探查,未发现禁制与活物气息,才合力移开巨石。一条向下延伸的、布满灰尘的阶梯出现在眼前,阶梯尽头,隐隐有红光闪烁,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,以及……极其精纯浓郁的火属性灵气!
“下面是……地火灵脉?”蛮擎抽了抽鼻子,惊讶道。此地地表灵气稀薄,地下竟有如此精纯的火灵脉?
“下去看看,小心。”林枫当先踏入阶梯。阶梯漫长,深入地下不知多深,温度越来越高。约莫下行千丈,眼前豁然开朗。
下方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,溶洞中央,是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赤红岩浆湖!湖中岩浆翻滚,热浪逼人,散发出精纯无比的火灵之气。更令人震惊的是,岩浆湖上空,悬浮着九根粗大的赤红锁链,锁链尽头,没入岩浆深处,似乎捆缚着什么东西。锁链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封印符文,虽历经岁月,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镇压之力。
而在岩浆湖边缘,靠近他们下来的阶梯口附近,竟生长着数株奇特的植物。一株通体赤红、形如灵芝,却散发着冰寒气息的“地心火莲”;几簇如同火焰跳动、叶片晶莹的“熔岩晶草”;甚至,在湖边一块突出的黑色岩石上,还静静躺着三枚龙眼大小、内部仿佛有岩浆流淌的赤红果实——“朱焱果”!
这些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火属性天材地宝,尤其那朱焱果,对修炼火系功法或淬炼肉身有奇效。
“发财了!”蛮擎眼睛一亮,就要上前采摘。
“且慢!”林枫一把拉住他,目光凝重地看向那九根赤红锁链和翻滚的岩浆湖,“此地诡异。如此宝地,却无守护妖兽,本身就不合理。这些锁链……封印之物恐怕非同小可。采摘灵药需谨慎,莫要触动封印。”
他话音未落,异变陡生!
岩浆湖中心,猛地鼓起一个巨大的气泡,随即轰然炸开!一头庞然大物,缓缓自岩浆中升起!其形如巨蜥,却生有独角,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厚重鳞甲,鳞甲缝隙中流淌着炽热的熔岩,尾巴如钢鞭,末端燃烧着熊熊烈焰。一双灯笼大的竖瞳,冰冷无情地盯住了闯入者三人组。
其散发出的气息,赫然达到了……金丹大圆满,半步元婴!
“熔岩地龙!”穆婉晴失声惊呼,脸色煞白。
“吼——!!!”
熔岩地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,岩浆湖为之沸腾!它似乎被封印困锁了太久,充满暴虐与愤怒,粗壮的四肢划动岩浆,拖着九根赤红锁链,带着滔天热浪与毁灭气息,向着三人猛扑而来!锁链铮铮作响,符文明灭不定,显然无法完全限制它的行动!
绝地逢灵药,却又遇凶兽!刚刚脱离圣院追捕,又陷入此地绝境!林枫眼中寒光一闪,混沌真元瞬间提起。
“战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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