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怀安一把拽回阿雅。
她鼻血糊了半张脸,眼神还有点涣散,那些记忆碎片的冲击比看上去更狠。林怀安扶着她退后几步,远离那面还在冒火的镜子。
“别看镜子。”他低声说,“尽量看地面。”
地面也有镜子,但大部分蒙着灰,映不出清晰东西。这
大厅安静得诡异。
成千上万面镜子沉默地立着,镜框的铜边在不知从哪来的微光里泛着暗沉的光。
没有声音,那些战争废墟,医院病房,阴暗巷子里的场景都在无声上演,像一部部默片。但就是这种寂静,反而让空气里的压力变得更重。
周毅打手势让队员散开警戒。
刘威带着两个人往左,另一个队员往右,各自贴着墙根移动,枪口指着可能冒出东西的方向。
小夜扶着王猛留在镜廊出口附近,王猛那条腿已经彻底不能动了,灰白色的皮肤看着让人心里发毛。
林怀安把阿雅扶到一块没镜子的地面,他让阿雅坐下,从自己包里翻出半瓶水递过去。
“漱漱口。”他说。
阿雅接过水瓶,灌了一大口,把嘴里的血沫吐掉。她又用剩下的水冲了冲脸,冰冷的水让她稍微清醒了点。
“谢谢。”她把瓶子递回来,声音还有点哑,“那些记忆……太真实了。我好像真的站在火场里,能感觉到热浪,能闻到焦糊味。”
“别看就行。”林怀安说。
他说着抬头环顾大厅。
这地方大得离谱,圆形空间让声音都有轻微的回音。
镜子们以某种规律排列,越往中心越密集。
而在大厅正中央,有一个高出地面半米左右的圆形平台,平台上也立着镜子,但那些镜子不太一样。
它们更古老,镜框是暗红色的木头,表面刻着复杂的花纹。
平台周围的地面上,用某种暗色材料画着一个巨大的法阵。法阵线条扭曲盘绕,在镜子反射的微光里隐约可见。
“那里是核心。”阿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“我能感觉到……很强的能量波动。”
林怀安也感觉到了。
自从进入这个大厅,印记就一直有细微的刺痛感,像被针轻轻扎着。而当他看向中央平台时,刺痛感明显加重了。
归序的光晕贴在他颈侧,一直很安静。但此刻,那团幽蓝的光芒开始轻微波动,像水面的涟漪。
“归序?”林怀安用意念问。
“……很多……”归序的回应断断续续,带着一种林怀安从未听过的情绪——不是痛苦,不是疲惫,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求,“这里……有很多……碎片……”
“什么碎片?”
“情感……记忆……被剥离的……碎片……”归序的光晕从林怀安肩上飘起,悬浮在半空,光芒比刚才明亮了些,“它们……游离……不稳定……我可以……”
话音未落,归序突然朝一面镜子冲去。
那面镜子在右侧墙上,里面映着一间阴暗的牢房。
一个瘦得脱形的人蜷在角落,手指抠着地面,指甲翻裂出血。镜子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暗红雾气,雾气缓慢流转,像有生命。
归序的光晕撞进雾气里。
瞬间,暗红雾气像是被惊醒的蛇群,剧烈翻腾起来。它们试图缠绕归序,试图侵蚀那团幽蓝光芒。但归序的光芒反而更盛,光晕边缘伸出无数细小的光丝,扎进雾气里。
林怀安看到雾气中的暗红色开始褪色。
暗红变成淡红,再变成透明,最后彻底消散。
而镜中的场景也随之变化,牢房里那个人影渐渐模糊,墙壁的纹理变淡,整个画面像被水洗过的油画,只剩下模糊的轮廓。
整个过程不到五秒。
雾气散尽,归序的光晕缩回林怀安身边。幽蓝光芒里多了几缕暗红色的细丝,那些细丝在光晕内部游走,像被困住的虫子。
“归序!”林怀安抓住光晕。
触感冰凉,但比平时更“实”了一点。他能感觉到光晕内部在轻微震颤,那些暗红细丝正在被消化分解,变成归序自身能量的一部分。
“……舒服……”归序的意识传来,带着满足感,“这些碎片……很纯净……虽然痛苦……但很纯净……”
“你在吸收它们?”林怀安问。
“嗯……它们本来……就该被清理……被消化……但冢做不到……它只是堆积……越堆越多……”归序的光晕蹭了蹭林怀安的手,“我可以帮忙……消化一点……对我也有好处……”
林怀安看着周围成千上万的镜子。
每面镜子里都封存着一段痛苦记忆,每段记忆都散发着那种暗红雾气。如果归序能把它们全部吸收……
“你吃得下吗?”他问。
“……一点一点来……”归序说,“不能急……太多会撑坏……但我可以……慢慢来……”
这时阿雅站了起来。
她脸色好多了,虽然还有点苍白,但眼睛恢复了焦距。她盯着归序,又看看那面已经变淡的镜子,眉头皱起来。
“你在吸收情感残渣?”她问归序。
光晕轻轻晃动,算是回答。
“有意思。”阿雅从包里掏出那个金属仪器,快速按了几下,屏幕对准归序扫描,“能量读数在上升……结构稳定性反而增强了。这些负面情感对你来说是补品?”
“……算是……”归序回应,“规则碎片……需要能量维持……这些碎片……虽然质量低……但数量多……”
阿雅记录着数据,嘴里喃喃自语:“所以你不是单纯的规则造物,你还有某种‘消化机制’。难怪信使的档案里提到过,早期副本里偶尔会出现‘清洁型异常’,但那些记录都很模糊……”
她忽然抬头看林怀安: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
林怀安摇头。
“意味着归序可能不是偶然诞生的。”阿雅说,“祂可能是这个空间自我调节机制的一部分。当负面情感堆积过多,系统就会产生像归序这样的存在来清理。但祂出了问题,有了自我意识,还跟人类产生了联系。”
林怀安愣住了。
他低头看怀里的光晕。归序安静地悬浮着,幽蓝光芒柔和地明灭,像呼吸。
“我是……错误吗?”归序的意识传来,带着一丝茫然。
“不。”林怀安立刻说,“你不是错误。”
他把手伸进光晕里,那些冰凉的能量缠绕着他的手指,带来安心的触感。
“你就是你。不管怎么诞生的,你现在在这里,和我一起。这就够了。”
归序的光晕微微收缩,贴紧他的手。
“……嗯。”祂说。
阿雅看着他们,没再说话。她把仪器收起来,转身看向大厅中央的平台。
“不管归序是什么,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控制这个核心的方法。”她说,“那些镜子里的记忆碎片,如果能被归序消化掉一部分,冢的稳定性可能会受影响。但我们需要接近核心。”
她指了指平台周围那个巨大的法阵。
“那个法阵是保护机制。我能感觉到能量流动,它把整个大厅的记忆碎片连接成一个网络,任何未经许可的靠近都会触发反击。我们需要找到安全路径。”
“怎么找?”林怀安问。
阿雅看向他手里的引路盘。
圆盘还黯淡着,但中心那个凹陷处,似乎比刚才亮了一点点。很微弱,几乎看不出来,但确实有光。
“它还在工作。”阿雅说,“虽然能量低,但引路盘的本质是规则接口。在这个充满规则碎片的地方,它应该比在外面更容易激活。你再试试,不用完全激活,只要能感应到法阵的能量流动规律就行。”
林怀安握紧圆盘。
他闭上眼睛,集中精神。
这次比之前几次都顺利。
也许是因为在大厅里,规则碎片密集,引路盘像回到水里的鱼,自然就有了反应。银光从中心凹陷处渗出,沿着纹路蔓延,虽然慢,但很稳定。
圆盘开始发烫。
林怀安的意识被拉进一个奇特的视角。
他“看”到了。
整个大厅变成一个由光线组成的立体模型。
墙壁天花板地面,全都消失了,只剩下无数道流动的光线。
那些光线颜色各异,淡金色的是相对稳定的记忆碎片,暗红色的是高浓度痛苦记忆,黑色的是彻底腐朽,即将崩坏的部分。
而在大厅中央,平台周围,是一个由暗金色光线编织成的巨大球形结构。
那就是法阵。
它像一只倒扣的碗,罩住整个平台。
暗金光线密集到几乎实体化,在林怀安的感知里,那层屏障厚得可怕,能量强度高得吓人。
别说穿过,光是靠近就可能被撕碎。
但法阵不是完美的。
在球形屏障的表面,有几个“薄弱点”。那些地方的光线相对稀疏,流动速度也慢,像是法阵运转时自然产生的空隙。
最大的一个薄弱点在正东方向,离地面大概一米高,大小能容一个人弯腰通过。
“找到了。”林怀安睁开眼。
银光从引路盘上褪去,圆盘恢复冰冷。这次消耗不大,他只是有点头晕,很快就缓过来了。
“正东方向,离地一米,有个缺口。”他说,“大概这么大。”
他用手比划了一下。
阿雅立刻看向那边。从他们这个角度,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镜子,看不出什么特别。但她相信林怀安的判断。
“周队。”她转头喊。
周毅正带着刘威检查另一侧的镜子,听到喊声走过来。林怀安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。
“缺口能维持多久?”周毅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林怀安实话实说,“但法阵在运转,薄弱点可能会移动,也可能随时消失。最好快点。”
周毅点头。
他回头看了一眼队员。王猛已经失去战斗力,小夜得照顾他。刘威和另外三个队员状态还行,但刚才一路奔逃,体力消耗也大。
“刘威,你带两个人留在这里,保护伤员。”周毅说,“我和林怀安、阿雅过去。”
“头儿,我也去。”刘威说。
“这是命令。”周毅语气不容置疑,“如果我们那边出事,你们就是后援。如果我们也回不来……你们自己想办法撤离。”
刘威张了张嘴,最后还是没说话。他重重一点头:“明白。”
安排妥当,周毅看向林怀安:“带路。”
林怀安握紧引路盘,朝正东方向走去。
阿雅跟在他身边,手里握着那个金属仪器,屏幕上的数据流飞快滚动。周毅走在最后,枪口指着周围,警惕任何可能出现的威胁。
大厅的地面不平。
有些地方镜子完整,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咔哒声。有些地方镜子碎了,玻璃渣硌着鞋底。
他们尽量挑没镜子的地方走,但越靠近中心,镜子密度越高,到后来几乎避不开。
林怀安强迫自己不看镜子里的内容。
但余光还是会扫到。
他经过一面镜子,里面是一个女人站在高楼边缘,风吹乱她的头发。
他经过另一面,里面是个孩子抱着破旧的玩具熊,坐在废墟里哭。再一面,里面是两个人背对背站着,中间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。
所有的画面都沉默,所有的痛苦都凝固。
林怀安感到胸口闷得慌。
他不知道这些记忆来自哪里,来自谁,发生在什么时候。
但每一段记忆都真实存在过,每一个痛苦都被某个人真切地感受过。而现在它们被剥离出来,封存在这里,像标本一样供人观看。
这感觉太难受了。
“别看。”阿雅低声说,她也在强忍着不去看镜子,“这些记忆已经死了。它们的主人可能早就离开,只剩下这些碎片。我们同情也没用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林怀安说。
但他还是忍不住想,陈寻的女儿是不是也在这里面。那个死在蛛网实验里的小女孩,她的痛苦记忆是不是也被抽出来,封在某一面镜子里。
还有陈寻自己。
她最后的选择,她融入引路盘的瞬间,那段记忆会不会也在这里。
林怀安甩甩头,把这些念头压下去。
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。
他们走了大概三分钟,接近大厅中心区域。
而那个法阵的屏障,已经肉眼可见了。
离地一米左右的空中,隐约有一层淡金色的光膜。
光膜很薄,像肥皂泡,表面缓慢流转着复杂的符文。那些符文林怀安一个都不认识,但能感觉到它们散发出的能量波动。
在光膜的正前方,果然有一个缺口。
那是个不规则的裂口,边缘参差不齐,像被什么东西撕开的。裂口内部是更深的金色,看不清后面有什么。
大小和林怀安感知的差不多,弯腰能通过。
但问题来了。
裂口离地一米,周围没有任何借力的东西。想进去,要么跳起来钻,要么搭人梯。
“我先上。”周毅说。
他把枪背到身后,后退几步,助跑,起跳。
动作干净利落。一米的高度对周毅来说不难,他轻松跃起,上半身钻进裂口,双手抓住裂口边缘,腰腹发力,整个人像鱼一样滑了进去。
里面没传来什么异常声音。
几秒后,周毅的头从裂口探出来:“安全。上来。”
林怀安看了看阿雅。
阿雅摇头:“我跳不了那么高。”
她的体能本来就不如周毅,刚才又受了精神冲击,状态不好。林怀安自己倒是能跳,但阿雅怎么办。
“我推你。”林怀安说。
他蹲下身,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。阿雅也没犹豫,后退几步助跑,踩上林怀安的手。林怀安用力往上一托,阿雅借力跃起,周毅在上面抓住她的手腕,把她拉了进去。
轮到林怀安了。
他后退,助跑,起跳。
就在他身体离地的瞬间,大厅里所有的镜子,同时震动。
镜子们发出嗡嗡的低鸣,镜框碰撞,玻璃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。而那些镜中的场景,全部“活”了过来。
战争废墟里的火焰喷涌而出。
医院病房里的病人张开嘴,发出无声的尖叫。
阴暗巷子里的刀刺进肉体,鲜血溅上镜面。
所有的痛苦,所有的绝望,所有的愤怒,在这一刻挣脱了镜子的束缚,化作实质的暗红色雾气,从镜中涌出。
雾气汇聚成流,在空中盘旋,凝聚,最后变成一条由无数人脸组成的暗红触手。
触手朝林怀安拍来。
林怀安人在半空,无处借力。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触手越来越近,上面密密麻麻的人脸都在哭,在吼,在尖叫。
要死了。
关键时刻,周毅从裂口伸出手。
他半个身子探出来,抓住林怀安的衣领,用力往回一拽。林怀安被他拉得一头扎进裂口里。
两人滚作一团,摔在坚硬的地面上。
但此时归序飞了出去,被那触手给缠上了。
林怀安看到暗红色的能量从触手注入归序体内。
归序的光晕开始变色。
幽蓝中混入暗红,两种颜色纠缠、厮杀、互相侵蚀。归序的尖啸变成痛苦的呻吟,光晕形状开始扭曲,时而拉长,时而压缩,像一团被揉捏的面团。
“归序!”林怀安喊。
他想冲出去,但周毅死死按住他。
“你出去就是送死!”周毅吼道。
“可是——”
话没说完,外面的情况又变了。
归序停止了挣扎。
祂的光晕稳定下来,但颜色变成了诡异的暗紫色。
光晕表面浮现出模糊的人脸,一张接一张,都是刚才触手上那些脸。那些人脸在光晕里沉浮,张嘴,闭眼,做出各种痛苦的表情。
归序在吸收它们。
不,不是吸收,是融合。
那些被冢吞噬的记忆碎片,那些痛苦的灵体残渣,此刻正在和归序的本体融合。
祂的光晕在膨胀,从原来的拳头大小,膨胀到篮球大小,还在继续变大。
能量波动急剧增强。
林怀安感到胸口印记传来尖锐的刺痛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痛。
“归序!”他又喊了一声。
这次,归序回应了。
一个混合了无数人声,扭曲而怪异的声音,从暗紫色光晕里传出:“……痛……好痛……为什么……这么痛……”
那声音里有男人,有女人,有老人,有孩子。所有的声音叠在一起,说着同样的话,所有的痛苦凝聚成同一个表达。
归序的光晕朝裂口飘来。
周毅立刻举枪,但林怀安按下他的枪口。
“别开枪。”林怀安说。
他看着那个飘近的光晕。
暗紫色,表面浮动着人脸,散发着混乱而强大的能量波动。但这团能量核心深处,还有一丝属于归序的冰冷意念。
“归序,你还认得我吗?”林怀安问。
光晕在裂口外停下。
那些人脸同时转向林怀安,无数双眼睛盯着他。那些眼睛里没有恶意,只有痛苦,无处宣泄的痛苦。
“……林……怀安……”光晕里的声音说,这次清晰了一点,但依然混杂,“……我在……但我……不只是我……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……它们……进来了……它们的记忆……它们的痛苦……和我在一起……”光晕缓慢旋转,那些人脸随之转动,“……我消化不了……太多……太乱……但我不想……丢掉它们……”
林怀安明白了。
归序吸收了那些记忆碎片,但没能完全消化。
那些碎片的意识残渣还留着,和归序的本体混合在一起。
现在的归序,是一个混合体。
“你能控制吗?”林怀安问。
“……试试……”归序说,“……它们……很听话……因为你也……在……”
光晕轻轻晃动,那些人脸的表情柔和了一些。虽然还是痛苦,但不再那么疯狂,多了点平静。
“进来吧。”林怀安让开位置。
归序的光晕飘进裂口。
祂一进来,整个平台内部的能量场就变了。原本这里充斥着的是稳定的能量,现在混入了归序的混乱波动,两种能量互相排斥,空气中出现细小的电弧。
阿雅手里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。
“能量读数超标!”她盯着屏幕,“归序,你在干扰这里的平衡!”
“……对不起……”归序说,声音里带着歉意,“但我……控制不了……散发的波动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林怀安说。
他看向平台内部。
这里比外面看起来大。圆形平台直径大概十米,地面铺着黑色石板,石板上刻着更复杂的法阵。而在平台正中央,立着一面镜子。
那面镜子和其他都不一样。
它有两人高,镜框是纯黑色的木头,表面没有任何装饰。镜面也不是普通的玻璃,而是一种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材质。
镜子里没有映出任何东西。
没有场景,没有人影,连他们的倒影都没有。
但林怀安能感觉到,那面镜子在“看”他。
他能感觉到镜子内部有什么东西在涌动,在等待,在渴望。
“那就是核心。”阿雅说,“冢的‘眼睛’。”
她走向镜子,但没靠太近,在距离三米左右停下。她举起仪器扫描,屏幕上的数据流快得看不清。
“能量读数……无法计算。”阿雅的声音有点抖,“这东西的能级太高了,高到超出仪器的测量范围。它不只是一面镜子,它是一个锚点,连接着冢的深层意识。”
林怀安也感觉到了。
胸口印记的刺痛感,在靠近这面镜子时达到了顶峰。像有烧红的铁烙在皮肤上,痛得他几乎站不稳。
他咬牙忍着,走到阿雅身边,和她一起看着那面黑镜。
“怎么破坏?”周毅问。
“破坏不了。”阿雅摇头,“这种能级的东西,以我们现在的手段,别说破坏,连留下划痕都做不到。我们能做的只有干扰,用引路盘干扰它和冢本体的连接,争取时间让归序消化更多记忆碎片。如果冢失去足够多的‘燃料’,它可能会暂时休眠。”
“那就开始。”周毅说。
阿雅看向林怀安。
林怀安深吸一口气,握紧引路盘。
他再次集中精神。
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困难。平台内部的能量场太乱了,归序的混乱波动干扰着一切,黑镜散发的压迫感几乎让他窒息。银光从圆盘中心渗出,慢得像蜗牛爬。
但就在这时,归序飘了过来。
暗紫色的光晕贴住林怀安的手背,那些浮动的人脸安静下来,所有的痛苦波动收敛。
归序的本源能量注入林怀安体内,顺着他的手臂流向引路盘。
圆盘瞬间亮起。
整个圆盘变成一个小太阳,光芒照亮平台,连那面黑镜都被逼退几分。
林怀安的意识被拉进一个全新的视角。
他“看”到了。
不是大厅,不是镜子,是更深层的东西。
他看到百年来的集体创伤,像泥沙一样堆积。
战争,瘟疫,饥荒,背叛,失去……
所有的痛苦沉淀下来,一层压一层,越来越厚,越来越重。
最终,这些沉淀物在某个临界点“活”了过来,凝聚成实体,有了模糊的意识。
那就是冢的诞生。
然后他看到了蛛网。
一群穿着白袍的人,在地下深处挖出冢的雏形。
他们用仪式,用献祭,用孩子的恐惧作为燃料,加速冢的成长。
他们想控制它,想把它变成武器。
年轻的人,眼神狂热,手里拿着手术刀,切开一个孩子的胸口。孩子哭喊,但声音被封在玻璃舱里。暗红色的液体从伤口流出,注入管道,流向深处那个黑色的球体。
冢在吸收。
吸收痛苦,吸收恐惧,吸收所有负面情感。
它越长越大,意识越来越清晰。它开始主动吞噬,把靠近它的人拉进噩梦,把他们的情感抽干,变成记忆碎片封存在镜子里。
蛛网发现了这一点。
他们更兴奋了。
他们献祭更多孩子,制造更多恐惧,喂养这个怪物。他们相信,等冢足够强大,他们就能通过控制冢来控制整个人类的情感世界。
直到有一天,冢失控了。
它不再满足于被喂养。
它开始主动扩张,把周围的空间扭曲成副本,把无辜者拉进来。蛛网试图压制,但失败了。
冢太强了,强到超出了他们的掌控。
于是他们做出了疯狂的决定。
既然控制不了,那就彻底唤醒。
用最强烈的情感冲击作为钥匙,打开冢的深层意识,然后用自己的意志去“覆盖”冢的本能。
这就是献祭仪式的真相。
林怀安看完了。
意识回归身体,他浑身被冷汗浸透,握引路盘的手在发抖。
“你看到了什么?”阿雅问。
林怀安把看到的简单说了一遍。
阿雅听完,沉默了几秒,然后说:“和信使的记录对得上。我们一直怀疑蛛网在早期就接触过冢,现在证实了。墨他们是疯子,他们想成为神,掌控人类情感的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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