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十七年,秋老虎正烈,十里八乡的稻谷晒得金黄,却没人有心思收割——自打半月前,山下那座荒废的陈家古宅夜里传出怪响,村子里的鸡鸭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失踪,到后来,连守夜的老汉都没了踪影。
村长急得满嘴燎泡,揣着两斤腊肉、一坛米酒,踩着碎步跑到青云观,请英叔下山除祟。
英叔捻着桃木剑上的铜环,眯眼听着村长的哭诉,指尖的黄符微微发烫。身旁的文才正蹲在门槛上啃腊肉,听见“古宅”二字,吓得手一抖,肉掉在了地上。秋生踹了他一脚,挤眉弄眼道:“怂包,有师父在,怕什么?”
英叔横了两人一眼,沉声道:“陈家祖上是做盗墓营生的,怕是掘了不该掘的坟,惹了脏东西。”说罢,背起桃木剑,揣上罗盘,带着两个徒弟往山下赶。
陈家古宅荒了十几年,院墙塌了大半,院里的野草长得比人还高,风一吹,荒草窸窣作响,像无数只手在摩挲。英叔刚踏进门,罗盘的指针就疯了似的乱转,他面色一凛,从褡裢里摸出三张黄符,指尖一捻,符纸无火自燃。
“叮铃——”
清脆的铜铃声响起,符纸的灰烬落在地上,竟凝成了一串黑色的脚印。
文才看得头皮发麻,躲在秋生身后嘟囔:“师父,这……这是什么东西?”
“是铜甲尸。”英叔的声音透着凝重,“尸身裹着铜皮,刀枪不入,寻常符咒根本镇不住。”
话音未落,堂屋的门板“吱呀”一声裂开,一道黑影破窗而出,铜皮裹身,双目赤红,指甲足有三寸长,泛着青黑色的寒光。铜甲尸嘶吼着扑来,腥风扑面,文才吓得转身就跑,慌不择路撞在柱子上,摔了个四脚朝天。
秋生反应快,抽出腰间的墨斗,拽着墨线就往铜甲尸身上缠。墨线沾了糯米水,碰到铜皮滋滋作响,冒起黑烟。铜甲尸吃痛,狂性大发,一掌拍碎了旁边的石桌。
英叔看准时机,桃木剑直指铜甲尸的眉心,脚踏七星步,口中念念有词:“天地玄宗,万炁本根,破煞!”
桃木剑刺中铜甲尸的眉心,却被铜皮弹开,只留下一道白痕。英叔暗道不好,这铜甲尸的道行,比他预想的要深。
铜甲尸趁机扑到英叔面前,腥臭的手掌堪堪要碰到英叔的衣领。千钧一发之际,秋生抓起地上的糯米,劈头盖脸往铜甲尸脸上撒。糯米沾到尸身,瞬间变成了黑色的粉末,铜甲尸的动作明显滞涩了几分。
“文才,取八卦镜来!”英叔大喊。
文才连滚带爬地从褡裢里翻出八卦镜,双手捧着递过去。英叔接过八卦镜,对准正午的太阳,将阳光折射到铜甲尸的胸口。铜甲尸怕光,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胸口的铜皮竟被阳光烧出了一个窟窿。
英叔眼中精光一闪,他记得陈家祖上的规矩,盗墓所得的宝物,都会藏在尸身的胸口。他咬破指尖,将血抹在桃木剑上,纵身跃起,一剑刺进了铜甲尸的胸口窟窿里。
“噗嗤——”
黑血溅了英叔一身,铜甲尸的动作彻底僵住,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,最后化作一堆铜皮和枯骨。枯骨之中,掉出了一枚锈迹斑斑的玉佩,上面刻着“陈”字。
英叔捡起玉佩,叹了口气:“为了这区区玉佩,掘人坟墓,惹来杀身之祸,不值当啊。”
村长赶过来,看着地上的铜皮枯骨,连连作揖:“多谢道长!多谢道长!”
文才揉着撞疼的脑袋,凑到秋生身边,小声道:“哎,你说,咱们这次能拿到多少赏钱?”
秋生刚要回话,就被英叔的眼刀扫了过来,两人立刻缩着脖子,不敢作声了。
夕阳西下,师徒三人背着行囊往青云观走,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谁也没注意,那堆枯骨的缝隙里,一枚黑色的虫卵,正悄悄蠕动着,映着晚霞,闪着诡异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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