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境。
一个无序的海洋。
漆黑的舰队，蛮横地撕开了这片混乱的画布，出现在这里。
旗舰【晨曦】号的舰桥上。
赤练站在指挥席前。
在她面前的全息星图上，一个庞大到无法用任何已知单位去度量的腐烂生物，占据了整个视野。
它像一颗正在腐烂的行星，表面覆盖着不断增殖又崩解的血肉组织。
在那团污秽的核心。
一个金色的“李”字印记，如同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，散发着属于现实宇宙的规则之光。
那就是坐标了。
“目标，锁定。”
赤练的声音，在舰桥内响起。
整支舰队，每一艘战舰的核心，同时发出了一次同步的脉动。
“开火。”
命令下达。
数十艘通体漆黑的战舰，舰身那些如同伤疤般的裂痕猛然张开。
露出其下翻涌的、化为实质的怨念能量。
从那些裂痕中喷射而出的，是一团团由所谓负面能量，也就是“仇恨”、“绝望”、“痛苦”等等所凝聚而成的黑色物质。
它们尖啸着，划破了虚境的混沌，狠狠地撞击在【不息之物】那庞大的躯体上。
轰！
巨大的血肉被炸开，露出其下翻滚的，由无数哀嚎面孔组成的组织液。
腐烂的恶臭，甚至通过概念的传递，弥漫在每一艘战舰的舰桥内。
然而，下一秒。
那巨大的伤口周围，虚境中混乱的能量被它贪婪地吸入。
被炸飞的血肉组织，如同拥有了生命。
迅速蠕动、再生、填补。
不到三个标准单位时间。
那足以撕裂一颗卫星的伤口，便已愈合如初。
仿佛刚才那猛烈的一击，只是错觉一般。
“长官，无效。”副官的声音，通过加密线路传来，“它的再生速度，超过了我们火力投射的理论上限。”
“继续开火。”赤练的命令没有一丝动摇，“不要停。”
黑色的怨念炮弹，再一次覆盖了【不息之物】的躯体。
爆炸，再生。
爆炸，再生。
周而复始。
就在这时，一股奇异的意念，扫过了整支舰队。
那是【不息之物】的反击。
它没有开火。
它只是扭曲了自己身体周围的时空。
一支隶属于【剑与玫瑰】的驱逐舰编队，【利刃】编队，正在执行穿插任务。
编队长官看着自己刚刚发射的怨念炮弹，在飞出炮口后，速度骤然降低。
它们像陷入了看不见的泥潭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，慢悠悠地向前飘。
“怎么回事？动力系统故障？”
“报告长官！引擎正常！是……是我们周围的空间，它的‘密度’被修改了！”
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，【不息之物】的躯体上，一根由血肉组成的触须，随意地甩动了一下。
一道灰色的能量射线，以一种超越了逻辑的速度，凭空出现在【利刃-7】号驱逐舰的舰桥前。
没有预警。
没有规避的时间。
射线命中了舰体。
那艘驱含着怨念核心的战舰，连同它满载的船员。
在一瞬间，变成了一团闪烁的光点。
然后，消失了。
通讯频道里，属于【利刃-7】号的光点，熄灭了。
“它在戏弄我们。”
赤练看着那片区域，得出了结论。
【不息之物】那孩童般的意念，再次回荡起来。
带着发现新玩法的欣喜。
“咦？你们用的这种‘怨恨’，好像很坚固呢。”
“那……让你们见见，更坚固的东西，怎么样？”
它庞大的身躯上，裂开了一道口子。
那道口子里是一片不断变幻的，如同碎裂玻璃般的时空切片。
它从那无数的切片中，随意地，“抠”出了一块。
然后，将它扔了出来。
那块时空碎片在虚境中展开。
一支由水晶构成的，散发着光芒的舰队，从碎片中缓缓驶出。
它们的舰体是完美的几何多面体。
舰身表面流淌着七彩的光晕。
“情报数据库比对……”
“警告！匹配到七万年前的灭绝文明档案——【晶耀帝国】！”
“它们……它们是已经消亡的文明！这是幻影！”
然而，幻影开火了。
数千道由纯粹光能构成的净化光束，瞬间撕裂了虚空。
精准地命中了【剑与玫瑰】的阵列。
一艘【惩戒】级巡洋舰的护盾，在光束的照射下，迅速消融。
“护盾被净化！请求支援！这些攻击……克制我们的力量！”
舰长的嘶吼声，在频道里戛然而止。
整艘巡洋舰，被后续的光束彻底贯穿，化为一团燃烧的火球。
战损，开始出现。
又一艘巡洋舰，【复仇-2】号，被三艘晶体战舰集火。
舰体断成了两截，核心暴露在外，即将殉爆。
“【复仇-2】号，请求执行最终协议。”
舰长最后的通讯，冷静得可怕。
“准许。”
“玉石俱焚！”
舰长在驾驶舱内，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。
【复仇-2】号那即将熄灭的核心，在一瞬间被强制引爆。
它向内坍塌，形成了一个吞噬一切的黑色奇点。
周围的三艘晶体战舰，连同附近一艘来不及规避的己方护卫舰，都被那黑色的奇点扯了进去。
一同化为了虚无。
阵型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。
但更多的晶体战舰，从那个时空碎片中，源源不断地涌出。
目前看来，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消耗战。
一场规则完全不对等的屠杀。
赤练沉默地看着这一切。
她引以为傲的，那支为了毁灭一切而生的舰队。
此刻，像一群拿着简陋石斧的原始人，在对抗着一个掌握了高维武器的神明。
他们的每一次攻击，每一次牺牲，都显得如此无力。
“我们……在用愤怒，攻击一片没有感情的海洋。”
她喃喃自语。
就在这时。
一股熟悉的，带着一丝暖意的波动，在她精神世界的最深处，悄然苏醒。
灵能潜势。
那是李辰以前，在她体内种下的那颗灵能种子。
它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机。
它感受到了她那即将被绝望淹没的意志。
它在回应她。
几乎是同一时间，那一直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场屠杀的【不息之物】，意念猛地一凝。
它“看”到了赤练体内那点不属于这里的，来自更高维度的光。
“哦？你的身体里，还藏着更好玩的玩具？”
孩童般的意念，带上了一点贪婪。
它放弃了对其他战舰的戏耍。
一股远超之前所有攻击总和的恐怖意志，化为实质。
一个巨大的，笼罩了整艘【晨曦】号的时间扭曲力场，瞬间成型！
“警报！警报！侦测到高强度时序曲率攻击！”
“舰体正在经历超光速衰变！”
旗舰【晨曦】号，那光滑如镜的漆黑舰体。
以肉眼可见的速度，开始出现大片的锈迹。
坚固的合金装甲板，如同风化了千年的墙皮，成片成片地剥落。
舰桥内，所有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。
一个操作员面前的控制台，在他惊恐的注视下，迅速老化，布满裂痕，最终化为一堆金属粉末。
“结构强度下降至百分之三十！”
“生命维持系统失效！”
“警告！怨念核心正在衰变！预计……二十秒后，舰体将完全解体！”
刺耳的警报声，与船员们的惊叫声混杂在一起。
赤练站在一片混乱的舰桥中央。
她没有理会那些即将崩塌的世界。
她只是伸出手，轻轻地放在了指挥席扶手上。
感受着自己精神深处。
那颗正在熊熊燃烧的，属于她司令官的灵能种子。
那不仅仅是力量。
那是一个坐标。
一个承诺。
一个回家的路标。
她闭上了双眼，嘴角却开始微笑。
“终于……轮到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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