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饭过后，冬日暖阳正好，沈培风便携了本书，带着芊凝和芊纭去了萧彻养伤的那间厢房。
反正都已看了好几个月的书，不急于这一日，他便想着今日正好可以好好陪陪孩子们。
沈培风坐在炕边的椅子上，温润的读书声缓缓流淌，时而为两个女儿讲解几句，时而也会就书中内容，与一直静静聆听的萧彻探讨一二。
萧彻起初只是沉默不语，后来偶尔也会简短地回应几个字。
如此，沈培风也不恼，想着他的身份，怕是很小就开始读书习字，且教授他的老师也必定都是博学鸿儒之辈。
没想到萧彻还这么小，就已经读过四书五经，实在让他惊讶不已。
阳光温柔地透过窗纸，柔和地洒在几人身上，一室静谧，时光也仿佛在这书香与低语中变得缓慢而温柔。
没有人来打扰的日子，真好。
与此同时，徐贞月已经开始为晚上的重头戏——除夕夜的锅子做准备了。
她系上围裙就往厨房里钻，钱妈妈第一反应还是将夫人请出去，这灶房里的活计，她和陈嫂、柳娘就能忙得过来，实在没有让夫人在大年夜还亲自下厨的道理。
“哎呀，钱妈妈，你就放心吧，相公都允许了的，我就做汤底，其他的你们按照我说的来做，我保证不累着，行不？”
徐贞月一时间竟不确定，究竟自己是当家的主子，还是钱妈妈是......
有了金氏回家前的那些嘱托，钱妈妈次次都能掐着时间把她赶出厨房......
钱妈妈无奈，也只能让自家夫人动手，不过，她和陈嫂，还有白芷、白芨，就在旁边，也能及时上灶台帮忙。
徐贞月大手一挥，又熬了一锅浓郁的老母鸡汤，另外一锅则是熬的猪骨汤。
这些都是汤底，熬出来后，汤色奶白，鲜香四溢。
接着，便是在她的指挥下，几人开始处理各式食材：
肉片：将新鲜的猪肉、羊肉都切成薄如蝉翼的片，整齐码放在盘中。
丸滑：有现炸的肉丸，还特意用新鲜鱼肉剁蓉，掺了少许淀粉和蛋清，搅打上劲，准备做成鲜嫩的鱼丸。
毛肚：猪胃用淀粉仔细清洗，剔除黑色部分，切了漂亮的花刀，放到井水里保持脆嫩。
豆腐与豆制品：昨日在徐贞月的教授下，做出来的嫩豆腐，还有豆皮，以及早就晾干备好的腐竹，还有炸的金黄的豆泡，吸满了汤汁会是绝佳美味。
鸡血：昨晚长松和长桉回家后特意处理好的两只鸡的血液，加了盐水搅和，稍稍凝固后放入锅中煮熟凝固，切成片状放在盘子里，同样用井水保存。
蔬菜：洗得水灵灵的白菜、菠菜、萝卜片，以及泡发好的脆爽的木耳和松茸、鸡枞。
林林总总的，摆满了一整张大案板，五颜六色的，看着就让人食欲满满。
天色渐渐变暗，徐贞月一声吩咐，整个小院都动了起来。
长松和长桉搬了两个小泥炉到萧彻的厢房里，看样子竟是要在他这房间里吃饭似的。
萧彻只觉得脑子里“嗡”了一下，他们......是要......干什么？
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？
徐贞月笑着招呼钱妈妈等人把备好的菜都送过来，还一边对萧彻说道：“今晚咱们一起守岁，自然是要一同吃晚饭的，这样才热闹，才叫团圆。”
在他的厢房里涮锅子，既能让他也参与团圆，又不必牵动伤口，妙极。
待到天色彻底暗下，院子里也挂起了灯笼，徐贞月特意吩咐，今晚宅子外面的两盏灯笼也要点上，整个小院灯火通明，红火又热闹。
小泥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，上面放着两个冒泡的锅子，一个是鸡汤为底，另一个是骨汤为底，徐贞月还在里面偷偷加了一点火锅底料，微辣~
盖子打开，浓郁的香气瞬间在房间弥漫开来。
沈培风抱着咿咿呀呀的怀瑾，怀瑜则是被徐贞月放在炕上，就在萧彻旁边。
小怀瑜像是知道面前的小哥哥身上有伤，也不乱动，就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，目不转睛地看着萧彻。
徐贞月则是安排芊凝和芊纭坐好，她转身去厨房为家人调了各自口味的油碟，萧彻身上有伤，她特意为他调了最清淡的。
再进厢房时，芊凝已经抱着胖嘟嘟的怀瑜走开，因为她的好弟弟只老实了那么一会儿，眼看着那双小胖手就要摸上萧彻受伤的后背，她赶忙过去一把将怀瑜抱走。
徐贞月放下油碟，又把怀瑜接过来，安抚了一会儿后，就将他放在了摇篮里。
她可没有抱孩子吃饭的习惯，有些习惯是要从小养成滴！
“来来来，都别客气，想吃什么就涮什么！”
徐贞月开始招呼大家涮菜，她率先夹起一片薄薄的羊肉，在翻滚的汤汁里涮了几下，蘸了蘸料，先放到趴着的萧彻的面前。
他们在桌上吃，就只能她来为萧彻涮菜，递到他的面前了。
“你身上有伤，吃些清淡的。”
说完，徐贞月又回到桌上，开始她的涮肉大计，先给萧彻面前的小碗里装满，接下来才是两个闺女，最后才是自己。
沈培风见妻子如此辛苦，半天都顾不上自己，他也揽过了帮两个女儿涮菜的活儿，忙得不可开交。
芊凝和芊纭还小，他们夫妻都怕孩子们被小泥炉烫到，故而都不让她们动手。
一时间，厢房里充满了欢声笑语。
芊凝小心翼翼地吃着她爱吃的豆腐和腐竹，芊纭则眼巴巴地等着涮羊肉，沈培风也往徐贞月的碗里夹了许多，都是她爱吃的。
偶尔也能听到他们夫妻对正在安静吃着东西的萧彻说上一两句话，这一次，萧彻都尽可能地多说几句，以拉近他与这个小家的距离。
炭火的暖意，食物的香气，家人的笑语，交织在一起，将这小厢房烘托得比任何华堂广厦都更要温暖动人。
而厨房里，钱妈妈等人也围坐在她们自己的小桌旁，中间同样是两个热气腾腾的锅子，自己爱吃什么味的就自己涮，菜式与主子那边是一样的，只是她们更多些中午剩下来的肉菜，也都热过一遍，分量十足。
大家吃着、笑着，感慨着这个年的丰足与温暖。
在这片坡地，在这个除夕的夜晚，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，无论是健全之人还是伤病之躯，都被这份用心准备的热闹与温暖紧紧包裹，迎接新岁的到来。
子时正刻一到，沈培风便带着长松、长桉，在门口的空地上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炮仗。
噼啪作响的爆竹声瞬间炸开了夜晚的宁静，绚烂的火光映照着每一张仰望的笑脸。
芊凝和芊纭捂着耳朵，又兴奋地躲在爹娘身后探头张望。
长这么大，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放炮仗，往年在老屋过年，总是吃了“丰盛的”年夜饭后，就各自回屋等着睡觉。
大勇和二勇，还有怀谦才会有阿奶的红封，她们这些女孩子也是一年到头第一次能上桌吃饭，红封是没有的。
徐贞月搂着两个孩子，真希望以后岁岁年年，她们都能平安喜乐，事事如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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