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会后的第二天,潼山的空气明显变得粘稠起来。
天才蒙蒙亮,张继关的营寨外就多了几队巡逻的韩字营士兵,美其名曰“加强护卫”,实则监视的意味毫不掩饰。带队的是个三角眼的校尉,拦下每一个进出营寨的人盘问,连送菜的老农都不放过。
“他娘的!欺人太甚!”赵虎从辕门回来,气得脸色发青,“老子出去撒泡尿都被跟了三条街!那帮孙子就差没跟进茅坑了!”
李忠比较沉得住气,他仔细清点了营中的存粮,眉头越皱越紧:“张将军,我们的粮草只够维持五天。王胡子那边卡着南边的粮道,说是道路被流民堵塞,分明是借口。”
张继关一拳砸在案几上,震得地图都跳了跳:“王八蛋!这是要把老子往死里逼!”他喘着粗气,看向一直沉默的风妄,“风兄弟,你昨晚说的弄粮食,有路子了吗?”
风妄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,最终停在北面一个标着“废弃官道”的位置:“将军可知,石龙为何死守着北面那条废道不肯走?”
张继关没好气地说:“那疯子就爱跟姚兵较劲呗!”
“不全是。”风妄摇头,“我打听过,那条废道往北三十里,有个前朝的官仓。虽然大部分粮食早被搬空,但地下还藏着三个应急粮窖。石龙不是不想走,是舍不得那些粮食。”
帐内顿时安静下来。张继关的眼睛亮得吓人:“消息可靠?”
“八成把握。”风妄道,“我在黑水集时,听一个从北边逃来的老仓官说过。只是粮窖位置隐蔽,开启方法特殊,石龙的人找了半年都没得手。”
李忠立即反应过来:“风兄弟是想用开窖之法,与石龙做交易?”
“正是。”风妄点头,“石龙要粮,我们要解围。若能帮他打开粮窖,换他佯攻韩字营粮道,逼韩德才分兵回防,潼山之围自解。”
赵虎听得直搓手:“这主意好!让石龙那条疯狗去咬韩德才!”
张继关却沉吟道:“主意是不错,但石龙那厮反复无常,怎么让他信我们?”
风妄从怀中取出一块黑木令牌,上面刻着个狰狞的狼头:“这是灰隼给我的信物之一。石龙早年欠过灰隼一条命,见令如见人。”
“好!”张继关猛地站起,“老子这就派人......”
话未说完,帐外突然传来喧哗。亲兵急匆匆进来禀报:“将军,王头领带着人往咱们粮仓去了,说是要‘借粮’!”
众人脸色顿变。张继关抓起佩刀就往外冲:“王胡子敢动老子的粮仓,老子剁了他的手!”
粮仓外围,两拨人马正在对峙。王胡子是个精瘦的汉子,眯着一双鼠眼,皮笑肉不笑地说:“张将军,兄弟我也是没办法。手下几千张嘴等着吃饭,韩将军那边又催得急......”
他身后站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,正是徐明。徐明摇着折扇,慢悠悠地帮腔:“王头领也是为大局着想。张将军若是粮食充裕,分润些也是应该的。”
张继关气得额头青筋暴起:“放你娘的屁!老子的粮食是兄弟们拿命换来的,凭什么分给你?”
王胡子脸色一沉:“张将军这是要见死不救了?”
眼看冲突一触即发,风妄突然上前一步,对徐明拱手:“徐军师,在下有个疑问。韩字营此番前来,带了多少粮草?”
徐明眼底闪过一丝警惕:“足够大军三月用度。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
“那就奇怪了。”风妄故作疑惑,“既然军粮充足,为何还要王头领来‘借粮’?莫非......”他故意顿了顿,“韩将军信不过王头领,要饿着他的部下?”
这话一出,王胡子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。徐明暗叫不好,刚要开口,风妄已经转向王胡子:
“王头领,与其在这里求人,不如想想别的出路。听说北面官仓的粮窖......”
“住口!”徐明厉声打断,“休要在此妖言惑众!”
王胡子却听得眼睛发亮,一把拉住风妄:“小兄弟,你说官仓粮窖怎么了?”
徐明急得直跺脚:“王头领休要听信谗言!那都是没影的事!”
风妄微微一笑,不再多说。有些种子,只要种下就够了。
这场风波最终以张继关强硬的态度收场。但回去的路上,王胡子明显心事重重,连徐明跟他说话都心不在焉。
当夜子时,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摸进张继关大营,正是王胡子的亲信副将。
“我们头领想请教风壮士,”副将压低声音,“官仓粮窖的事,有几分把握?”
风妄不答反问:“王头领能出多少人?”
“五百精锐!”副将咬牙道,“只要真能打开粮窖,我们头领愿意配合一切行动。”
“三天后子时,官仓见。”风妄取出一张简易地图,“记住,只要精锐。”
副将走后,张继关忧心忡忡地说:“风兄弟,与虎谋皮,风险太大啊。”
风妄望着帐外沉沉的夜色:“正因为是虎,才要给他找点事做。等他和石龙咬起来,我们才能腾出手对付真正的敌人。”
第二天,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:韩德才要以“协防”为名,接管潼山各处的哨卡!
“欺人太甚!”张继关气得拔刀就要去找韩德才算账,被风妄死死拦住。
“将军息怒,这是好事。”风妄眼中闪着冷光,“他既要接管,就让他接。传令下去,所有明哨撤了,暗哨加倍。”
李忠立即领会:“明修栈道,暗度陈仓?”
“正是。”风妄点头,“让韩德才的人守那些空架子去。等石龙那边动了,有他们好看。”
与此同时,徐明正在韩德才帐中密报。
“大人,那风妄绝对有问题。属下查到,黑水集雷豹正在悬赏捉拿三个带箱子的逃犯,时间地点都对得上!”
韩德才眯着眼睛:“你是说,那几箱源石在他们手上?”
“十有八九!”徐明激动地说,“而且王胡子最近动向诡异,怕是起了异心。不如我们......”
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。
韩德才摇头:“现在动手,师出无名。等他们和石龙两败俱伤,我们再出手不迟。”
他走到地图前,手指重重按在官仓位置:“传令下去,暗中调一千精锐埋伏在官仓外围。不管是谁打开粮窖,格杀勿论!”
“那源石......”
“源石要紧,但粮食更要紧。”韩德才冷笑,“有了粮食,还怕没人卖命?”
就在各方势力暗中调兵遣将之时,风妄独自登上营后的了望塔。从这里可以远远望见北面的官仓轮廓。
赵虎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:“都安排好了。石龙那边回了信,见令即动。”
风妄点头,目光依然望着远方:“告诉兄弟们,今夜饱餐一顿,明日开始,只带三天干粮。”
“这么急?”
“韩德才的耐心不多了。”风妄轻声道,“如果我猜得不错,他最迟后天就会动手。”
夜色渐深,潼山各处营地却无人安眠。张继关在擦拭他的大刀,赵虎在检查箭囊,李忠在反复推演行军路线。而在韩字营大帐,徐明正在给死士分发毒箭;王胡子营中,精锐正在悄悄集结。
风妄回到帐中,仔细擦拭着那张长弓。弓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就像他此刻的眼神。
明天,这场暗斗将转为明争。而他埋下的所有棋子,都该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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