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刘启秀那次看似推心置腹的谈话之后，小院的日子果然好过了许多。送来的药材品质明显提升，偶尔还能见到几株颇为珍贵的辅药。饭食也精细了不少，甚至隔三差五会有一壶不算烈性的暖身酒。院外的守卫依旧森严，但那种无处不在的、带着恶意的窥视感淡了。
风妄依旧每日握着异铁修炼，只是不再完全避人耳目。有时徐岩或是王校尉过来，也能看到他在院中缓慢挥剑，或是凝神引导内息。他展现出的气息依旧虚弱，经脉中真气运行滞涩，符合一个重伤未愈、根基受损的形象。
刘启秀没有再亲自来过，但通过徐岩，陆续送来了一些关于姚兵残部动向、边境摩擦，甚至是一些关于影卫零星活动的简报。内容不算核心机密，但足够风妄了解外部局势的大致轮廓。
“姚兵在黑石谷损失不小，但主力未损，据报正在北部‘死亡沙海’边缘集结，似有异动。”
“边境几处哨卡发现小股不明身份人员渗透，手法不像姚兵，倒与那夜刺客有些类似。”
“影卫彻底沉寂，但各地时有孩童失踪案件，怀疑与其有关。”
风妄仔细看着这些信息，试图从中拼凑出完整的图景。姚兵在积蓄力量，影卫在暗中进行着某种勾当，而那神秘的第三方势力，似乎也在蠢蠢欲动。天下这盘棋，越来越乱了。
“主公，刘启秀此举，意在让我等知悉外患，更加倚重潼山。”诸葛青云分析道。
风妄点头：“他知道我们需要情报。这也是筹码。”他放下手中的简报，看向诸葛青云，“先生，那木牌的来历，可有头绪？”
诸葛青云摇头：“古籍浩瀚，此类隐秘标记，一时难以查证。不过，老朽观其纹路气息，阴邪诡谲，不似中土路数，或与塞外某些失落部族、或是海外邪派有关。”
塞外部族？海外邪派？风妄眉头微蹙。这潭水，比他想象的更深。
这日，风妄正在尝试将灰白能量更精细地附着于青鸾剑尖，使其在不激发的情况下也能保持一丝若有若无的锋锐之气，院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。
来的不是徐岩，也不是王校尉，而是一名传令兵。
“风将军！北境急报！姚兵前锋已突破死亡沙海边缘防线，与我军前哨接战！刘帅请将军即刻前往帅府议事！”传令兵语气急促，脸上还带着奔波后的尘土。
风妄心中一动。刘启秀终于要动用他了？还是又一次试探？
他看了一眼诸葛青云和灰隼，两人眼中也带着凝重。
“知道了。”风妄平静地应道，放下青鸾剑，“容我更衣。”
片刻后，风妄在灰隼的陪同下，再次踏入帅府。这一次，气氛与上次饮宴截然不同。议事厅内灯火通明，将领谋士齐聚，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肃杀。
刘启秀端坐主位，面色沉静，但眼神锐利。见风妄进来，他微微颔首，示意他坐在靠近前排的位置。这细微的举动，引得不少将领侧目。
“情况紧急，长话短说。”刘启秀开门见山，指向悬挂的巨大地图，“姚兵拓跋雄亲率五万精锐，借死亡沙海诡异天象掩护，突袭我北境‘狼牙隘口’。守将杨擎天血战两日，隘口……失守了。”
厅内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吸气声。狼牙隘口是北境门户，一旦被破，姚兵铁骑便可长驱直入，威胁潼山腹地！
“杨将军呢？”一名老将急声问道。
“重伤，被亲兵拼死救出，正在送回的路上。”刘启秀语气沉重，“眼下姚兵气势正盛，前锋已逼近‘黑水河’。”
黑水河！风妄瞳孔微缩。那是赵虎的根基之地，也是他那些老弟兄藏身之处！
“刘帅！末将愿领兵驰援黑水河！定将姚兵赶回沙海！”一员虬髯将领猛地站起，抱拳请命。风妄认得他，是潼山老将韩猛。
“韩将军勇武可嘉，但姚兵势大，需谨慎应对。”刘启秀目光扫过众人，最后落在风妄身上，“风兄弟，你曾与姚兵多次交手，熟悉其战法。黑水河一带，你也颇为熟悉。依你之见，眼下该如何应对？”
顿时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风妄身上。有期待，有审视，也有不屑。
风妄感受到那些目光，心中清明。刘启秀这是在将他推到台前，既是借重他的经验和与黑水河的联系，也是在考验他的立场和能力。
他缓缓起身，走到地图前，目光落在黑水河的位置。那里河道纵横，地形复杂，易守难攻。
“姚兵新胜，士气正旺，且拓跋雄用兵狡诈，不可正面硬撼。”风妄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，“黑水河地利在我。可派小股精锐，依托河道、芦苇荡，不断袭扰其粮道、斥候，疲其兵力，挫其锐气。同时，坚壁清野，将沿岸百姓撤入后方堡垒，令其无所劫掠。”
他顿了顿，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道弧线：“主力则秘密集结于黑水河上游‘落鹰涧’，占据有利地形，以逸待劳。待姚兵久攻不下，师老兵疲，再伺机断其归路，前后夹击！”
厅内一片寂静。风妄的策略，并非一味死守，也非贸然进攻，而是充分利用地利，以空间换时间，消耗敌人，再图反击。
刘启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，但很快隐去。他看向其他将领：“诸位以为如何？”
韩猛皱了皱眉，似乎觉得有些保守，但也没反驳。其他将领也大多点头，认为此策稳妥。
“好！”刘启秀拍板，“就依风兄弟之策！韩猛！”
“末将在！”
“命你率五千精锐，即刻出发，驰援黑水河，依风将军所言，据险而守，袭扰敌军！”
“得令！”
“徐岩！”
“末将在！”
“命你统筹后方，组织百姓撤离，保障粮草军械供应！”
“是！”
一道道命令发出，整个潼山机器开始高效运转起来。
议事结束，众将纷纷领命而去。刘启秀单独留下了风妄。
“风兄弟今日之策，深合我意。”刘启秀看着他，语气诚恳，“黑水河情况复杂，非熟悉当地之人难以掌控。我想请兄弟辛苦一趟，随韩猛将军同往黑水河，担任参军，协助指挥，稳定当地人心。不知兄弟意下如何？”
风妄心中一震。让他去黑水河？那里不仅有姚兵威胁，更是赵虎的旧地，藏着他最后的力量。刘启秀此举，是信任？还是想将他调离潼山核心，同时试探他与黑水河旧部的联系？
他抬眼，迎上刘启秀的目光，那目光深邃，看不出真实想法。
片刻沉默后，风妄拱手：“风某……领命。”
无论刘启秀目的为何，黑水河，他必须去。那里有他需要保护的人，也是他重新握紧力量的契机。
走出帅府，夜风凛冽。风妄看着潼山城内点起的无数火把，感受着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。
裂隙之中，透出了一丝微光。是危机，也是机遇。
他握紧了袖中那枚冰冷的鸟形木牌。
这盘棋，他落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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