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守拙背靠着岩壁,呼吸沉重。清漪的头靠在他胸口,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。他抬起右手摸了摸她的手腕,脉搏还在,比刚才稳了些。左臂那道旧伤裂开了口子,血顺着小臂往下流,滴在石台上,声音很轻。
他没管自己的伤,先把清漪往上托了托,让她靠得更牢。平台不大,三面是死路,只右边有条裂缝,黑乎乎的看不清多深。他低头看了一眼她腰间挂着的半块铜锁,和自己那块正好对得上。
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,右手刚用力,左手碰到岩壁上的青苔。那片苔藓湿滑,被他一擦就掉了大半,露出底下的石头。他停了一下,手指按上去——这石面太平了,不像天然长成的。
他把整片苔藓都扒了下来。
灰白色的石层露出来,表面有细微划痕。他用指腹来回摸了几遍,忽然在角落碰到一处凹陷。不是坑,是刻出来的痕迹。
他凑近去看。
一道三角形,上下两个点,中间穿了一横线,旁边连着三个小圆点。线条深浅一致,边缘利落,明显是刀尖一笔一笔划出来的。他没见过这个图案,可心里猛地一紧。
他记得这种手法。
早年追人时,在一座荒村的墙上见过类似的刻痕。那人用的是短匕,每一下都控制力道,不深不浅,只为留下记号。这是老江湖留线索的方式,不是随便乱画的。
他盯着那符号看了很久,又回头看了看裂缝的方向。风从里面吹出来,带着一股陈年的土腥味。
就在这时,怀里的人动了一下。
清漪的手指抽了抽,眼皮颤了几下,慢慢睁开了。她的眼神先是空的,像是看不见东西,过了几秒才聚焦到他脸上。
“哥……”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,“哥哥……”
杜守拙喉咙一堵,没说话,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些。
她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却先咳了一声。他轻轻拍她的背,等她缓过来。
“你……看见那个……”她抬了抬眼,看向他刚刚擦掉苔藓的地方,“那个……符号?”
杜守拙点头:“你认得?”
她没立刻回答,而是闭了会儿眼,像是在回忆什么。再睁开时,眼神变了,多了点光。
“我在……石窟里见过。”她说得很慢,“每天……有人送饭来,铁门上……就有这个刻痕。一开始我不懂,后来……我发现它换了位置。”
杜守拙心跳快了一拍:“什么时候开始有的?”
“三年前。”她声音低下去,“最开始只有一个三角,后来……慢慢加了点和线。每次换,都是……他要动手之前。”
杜守拙明白了。
这不是标记路径的暗号,是计时。刘撼山做事有规律,他喜欢掌控一切,连时间都要用这种方式记录下来。三年前,正是他开始闭关冲击黑煞拳第九层的时候。
而这个符号,是他在不同地点留下的时间节点。
他低头看着那组刻痕,脑子里飞快地算。从这里往北,穿过山谷,有一座废弃的古庙。那是离大巴山深处最近的一处高点,视野开阔,易守难攻。如果刘撼山要在某个地方设局,那里最合适不过。
他把清漪扶正,一只手护住她的后背,另一只手去摸断锋刀。刀还在背上,刀鞘沾了血,有点滑。他抽出一点,用刀尖在掌心轻轻划了一下。
三角,两点一线,三小圆。
他记下了。
清漪靠在他肩上,喘了口气:“你还……带着铜锁?”
“一直带着。”他说。
她嘴角动了一下,像是想笑,但没力气。“小时候……你说过,只要铜锁能合上,我们就不会丢。”
“我没忘。”
他慢慢站起身,膝盖发出一声闷响。体力耗得差不多了,每动一下都像在拉扯筋骨。但他不能停。现在不一样了,以前他是瞎找,凭着一口气往前冲。现在他有了方向。
他弯腰把清漪背起来,用腰带绕过两人固定好。她很轻,像十年前那个雨夜他抱着她逃出村子时一样轻。
他拄着刀鞘,一步步走向那条裂缝。
入口狭窄,只能侧身进去。里面是斜向下的坡道,地面潮湿,踩上去打滑。他放慢脚步,每一步都先用刀鞘探路。走了十几步,通道变宽了些,头顶也开始有微弱的光透进来,不知道是雾反射的天光,还是别的什么。
清漪伏在他背上,忽然说:“左边……有风。”
他停下,侧耳听。
确实,左边有气流声,很细,但持续不断。他转过去,发现岩壁上有个小洞口,大概碗口大,伸进去能感觉到凉风扑面。
他蹲下身,把刀鞘插进石缝撑住身体,腾出手去摸那个洞口边缘。石头上有磨痕,像是经常有东西进出。他伸手进去掏了掏,指尖碰到了一点碎布。
拿出来一看,灰色,粗麻质地,边角整齐,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。
他认得这种料子。
黑风帮外围弟子穿的就是这个颜色。但这块布很新,不像是丢了很久的。
他把它收进怀里,重新站起。
“我们走。”他对背上的清漪说。
她没应声,但他感觉她呼吸节奏变了,像是在努力保持清醒。
他继续往前走,通道逐渐向下倾斜。空气越来越冷,脚下的石板也开始出现人工打磨的痕迹。不是规整的砖,而是粗糙凿出来的台阶,一级比一级窄。
走到第七级时,他停住了。
台阶尽头是一面石墙,挡住了去路。但墙角有一道缝,比外面那条还宽,风就是从那里吹出来的。他走近查看,发现墙上也有一处刻痕。
同样的符号。
三角,两点一线,三小圆。
位置比平台上那个略高,像是特意刻在视线容易看到的地方。
他伸手摸了摸刻痕的深度,又看了看缝隙外的地形。风是从山谷方向来的,带着湿气和草木腐烂的味道。远处有鸟叫,一声两声,断断续续。
他知道该怎么走了。
他调整了一下肩上的重量,确认清漪绑牢了,然后一手握紧断锋刀,一手扶着岩壁,准备穿过那道缝隙。
就在这时,清漪突然在他耳边说了句:
“他们……会在古庙等你。”
他脚步一顿。
“你说什么?”
她没再说话,头歪了一下,又昏过去了。
他站在原地,没动。
风吹进来,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。血从左臂伤口渗出来,顺着手腕流到刀柄上,让原本粗糙的握感变得更滑了些。
他抬起手,看了一眼掌心那个刻出来的符号。
然后一步跨进了缝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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