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守拙把铜片塞进怀里时，右手还握着断锋刀。他刚直起腰，头顶传来木头断裂的闷响。他抬头看见一根悬梁崩开，一块满是棱角的石碾从屋顶塌陷处滚下，直冲他所在的位置。
他来不及后退，只能侧身横刀。刀背狠狠撞上石碾侧面，手臂被震得发麻。石碾偏了半尺，砸在主殿地面上，碎石飞溅。尘土扬起的一刻，他扑向清漪的方向，将她护在身下。背部被飞来的瓦片划出几道血口，左臂旧伤裂开，血立刻涌了出来。
他撑地站起，刀尖点地稳住身形。三名黑风帮众已经冲进庙门。一人持铁棍劈头砸来，他抬刀格挡，反手一刀逼退另一人。第三个人从侧面突刺长矛，他矮身闪过，脚下一滑踩到陶片，单膝跪地。
清漪靠在石狮旁，眼皮动了一下。她听见打斗声，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。
杜守拙咬牙站起，一脚踢翻旁边的供桌残骸。木板倒下挡住正面进攻路线。他趁机拉开距离，左手按住左臂伤口，血从指缝里流出来。他把刀换到左手，右手撕下衣角缠住伤口，绑得极紧。
外面脚步声密集起来。又有两人从偏殿方向包抄进来，五人形成半圆围住他。其中一人手里拿着绳索，刚才就是他拉动机关。五人分前后两排站立，前排三人持短兵逼近，后排两人张弓搭箭，瞄准他的动作。
杜守拙盯着最前面那人的眼睛。对方挥刀砍来，他用断锋刀短促迎击，刀刃相撞发出刺耳声响。第二人从右侧攻来，他旋身格挡，借力把刀甩向第三人。那人慌忙后退，踩中地上炭灰压印的区域。
地面突然塌陷。那人右腿陷入坑中，身体失衡。杜守拙抓住机会，刀背猛击其颈部，那人当场昏倒。
剩下四人脸色一变，但没有退缩。他们交换眼神，调整站位，继续逼近。左侧一人低喝：“刘帮主说了，活要见人，死要见尸。”
话音未落，庙顶两侧墙内响起绞索转动的声音。紧接着，两道铁栅从暗槽中弹出，轰然落下，封住主殿前后出口。整个大殿变成一个封闭的牢笼。
杜守拙呼吸变得沉重。他左臂不断渗血，衣服已经湿透。他把刀插在地上，双手扶住刀柄支撑身体。膝盖微微弯曲，但头始终抬着。
清漪睁开眼，看到哥哥背影染血，嘴唇颤抖：“哥……别管我……你走……”
杜守拙没有回头。他说：“闭嘴。”
他说话声音不大，却让清漪不敢再出声。她看着他的背影，手指慢慢抓紧了身下的石基。
四个帮众慢慢围拢。一人冷笑：“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，还想护着她？”
杜守拙没理他。他用眼角余光扫视四周。主殿柱子倾斜，墙壁多处开裂。左侧偏殿后墙有一道明显裂缝，砖石松动，像是随时会塌。他记下了那个位置。
前面三人同时出手。刀、棍、矛齐下。他拔刀横扫，逼退正面攻击，顺势跃向左侧，靠近那面松动的墙。可刚迈出一步，脚下又是一滑。他低头看，地面全是碎瓦和血迹，根本站不稳。
一支箭擦着他肩膀射过，钉入墙壁。后排两人开始放箭压制。他贴墙而立，喘息加快。每一次呼吸都像拉风箱一样吃力。
“你们想杀我。”他说，“就得靠近。”
他忽然拔刀冲出，直取最左侧那人。那人举刀格挡，却被他一刀挑开兵器，紧接着肘击胸口，将其撞退两步。其他人急忙合围，他立刻收刀回防，退回原位。
这一轮进攻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。他靠在墙上，双腿发软。他知道撑不了多久。
清漪挣扎着想站起来，手刚撑地就摔倒。她喊：“哥！墙后面……有路……我记得……”
杜守拙看了她一眼。那一眼里没有慌乱，也没有悲痛，只有一种沉到底的冷静。
他点点头。
然后他把断锋刀横在胸前，双膝跪地，但仍挺直脊背。他像一堵墙那样立在清漪面前。
四人缓缓逼近。一人举起大锤，狞笑：“这可是你说的，要我们靠近。”
杜守拙盯着他，说：“来。”
那人怒吼一声，抡锤砸下。杜守拙举刀硬接，整个人被砸得后退半步，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。但他没有倒。
第二个人挥刀砍向他右肩，他侧头避开，刀锋划破脸颊。血流进眼睛，他眨了一下，视线模糊了一瞬。
第三个人从背后偷袭，长矛刺向他腰部。他猛地转身，用刀鞘挡住矛尖，反手一刀割破对方手掌。那人惨叫后退。
最后一击来自持锤那人。他蓄力再砸，锤头带着风声落下。杜守拙双手举刀格挡，膝盖彻底陷进地面裂缝里。刀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。
锤头停在他头顶三寸。
那人愣住了。
杜守拙抬头看他，嘴角流出一丝血。他右手松开刀柄，慢慢摸向怀里的铜片。
那人反应过来，正要发力，杜守拙忽然抽出铜片，狠狠砸向地面裂缝。
“啪”一声脆响。
整面左侧偏殿后墙剧烈震动。砖石簌簌掉落，裂缝迅速扩大。一股冷风从墙后吹出。
四人全愣住。
杜守拙抓住这一刻，左手猛拍地面，整个人借力侧滚，扑向清漪。他一把抱起她，转身冲向那面摇摇欲坠的墙。
身后传来怒吼和脚步声。他们追来了。
他冲到墙边，用肩膀狠狠撞上去。
砖石哗啦塌陷。墙后露出一条狭窄通道，黑不见底。
他抱着清漪跨进去一半。
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他的脚踝。
他低头，看见那个持锤的帮众死死拽着他，满脸狰狞。
杜守拙没有挣扎。他把清漪往前一送，让她滑进通道深处。然后他转过身，右手拔出断锋刀，刀尖朝下。
他盯着那人的眼睛。
刀落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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