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微亮,天空渐渐变白,朝霞如血般染红了天边,像一场无声的祭奠。梁云峰推门进来,脚步沉得仿佛踩在泥泞里,快步走到电脑前,指尖触到屏幕时还带着屋外的凉意。他刚从老李头家回来,心里压着一块铁,沉得喘不过气,情绪复杂得连自己都说不清——是愤怒?是悲凉?还是某种近乎绝望的清醒?
老李头住在城西一条被遗忘的老巷深处,屋子低矮破旧,墙皮剥落得像干裂的皮肤。他坐在一盏昏黄的台灯下,说话声音很小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,又像是早已习惯了无人倾听。那双手一直在抖,布满深如刀刻的裂口和厚厚的老茧,指节变形,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墨痕与竹屑。这双手,曾写出过城里最美的灯笼字,一笔一划皆有风骨,如今却只能枯坐灯前,望着墙上泛黄的奖状发呆。
“我守了六十年手艺,”他喃喃道,眼窝深陷,“没想到有一天,会被三块五毛一盏的灯笼逼得关门。”
窗外下着小雨,淅淅沥沥,水滴敲在青石板上,一声一声,缓慢而执拗,像时间在碎裂,像岁月在崩塌。梁云峰站在门口没动,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,在门槛外积起一圈小小的水痕。他没有打断老人的话,他知道,这不是抱怨,是一场葬礼的悼词。
梁云峰闭上眼,把这份难过狠狠压进心底最深处,像埋下一颗不会发芽的种子。他知道,这不只是一个人的命运沉浮,而是整个传统手艺正在被系统性地摧毁。那些人用廉价塑料、粗糙印刷、批量模具做出来的所谓“灯笼”,不在乎美不美观,也不管会不会失传,只想着如何更快地掏空消费者的口袋。他们卖的不是光,是贪婪;他们灭的不是火,是人心。
小灵和小焰已经坐在屏幕前,盯着不断跳动的数据流,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,如同两位在数字战场上调度千军万马的指挥官。空气里弥漫着咖啡与电子元件混合的气息,显示器的冷光照在她们脸上,映出专注而锐利的神情。
“回来了?”小灵没抬头,声音冷静得像冰面下的水流,“质检那边说样本收到了,会加急处理。”
“直播间热度还在涨。”小焰把手机放下,屏幕上弹幕疯狂滚动,“又多了两万人在线,峰值突破二十三万。弹幕全是‘抢到了’‘太划算了’‘过年就靠它撑场面’这种话。”
她顿了顿,转头看向梁云峰,眼神里透着一丝不安:“但他们卖得太快了。三天,八十万单,覆盖二十一个省。更吓人的是,近三成用户重复购买——不是买错,是主动回购。这不是冲动消费,是有组织的市场渗透。”
梁云峰没说话,径直走到监控墙前。整面墙由十七块高清屏拼接而成,实时展示着电商平台销量曲线、社交平台话题热度、物流追踪路径、舆情情绪分析……一条条红线如毒蛇般往上蹿升,刺目得令人窒息。其中有一条异常数据格外扎眼——凌晨两点到四点,订单量突然暴增,峰值甚至超过白天高峰时段的1.8倍。
“这不是正常人买的。”他说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“这个时间,普通人要么熟睡,要么加班,谁会半夜爬起来抢九块九的灯笼?是有人在控制流量,制造虚假繁荣。”
小焰点头,调出七个团购群的聊天记录截图:“我潜伏进去看了,很多人说的话一模一样,用词重复率高达92%,情绪高度一致,激动得不像真实反应。还有一些账号注册不到七天,但好友上千,朋友圈清一色晒单图,没有生活痕迹,全是商品展示。典型的机器人矩阵。”
“这就是水军。”小灵接话,快速滑动屏幕,调出数据分析模型,“我们做了行为聚类分析,发现这些账号集中在固定时间段发信息,互动对象也是固定的,形成闭环传播圈。这不是自然扩散,是人为操控的信息茧房。”
她放大一张拓扑图:“你看这三个核心账号,Ip分布不同,但操作习惯一致,发言节奏同步,像大脑中枢一样指挥整个网络。只要切断它们,下面的信息流就会瘫痪。”
梁云峰看着图,眼神冷了下来,像冬夜里的刀锋:“先别动手。我们要等他们彻底暴露,让所有人看清这场骗局的本质。”
他拉开椅子坐下,目光缓缓扫过房间。桌上散着几张物流单,字迹潦草,地址模糊;墙边贴着一张手绘地图,上面密密麻麻画了很多红圈,像是某种战争部署图;角落里放着一份泛黄的旧报纸,是三年前本地媒体对“非遗传承人”的专题报道。照片里,老李头站在自家门口,手里举着一盏荷花灯,笑得很朴实,眼里有光。那时门前干净整洁,灯笼高挂,风铃轻响。现在那扇门锁了,门前长满杂草,只有那只铜铃还在风中叮咚作响,像是不肯认命的遗言。
他伸手摸了摸报纸,指尖轻轻停在标题上:“匠心守艺,灯火长明”。
四个字,重若千钧。
“东区那个厂房查得怎么样?”
小灵点头,调出卫星热成像图与GpS轨迹对比分析:“GpS轨迹匹配度达到87%,误差极小,基本可以确定就是那里。运输车使用假牌照,注册信息全是伪造的,手法非常专业。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三点,进出货车超过十五辆,均未悬挂公司标志,行踪极其隐蔽。”
“还有,”她压低声音,语气凝重,“我们用卫星热成像图对比发现,那个厂区晚上温度异常高,尤其是地下一层,持续保持在四十度以上。结合附近居民反映的夜间噪音问题,基本能判断那里设有隐藏生产线,很可能采用高温注塑工艺,批量生产仿古灯具。”
“不是仿古,是糟蹋。”梁云峰冷冷地说,声音里透着压抑已久的怒火,“真正的灯笼,是用三年以上的湘妃竹做骨架,手工劈篾、削形、弯弧、扎架,再以桑皮纸或绢布糊面,最后由匠人一笔一画绘制图案。二十四道工序,至少七天才能完成一盏。他们呢?模具一扣,塑料一灌,喷点金粉就说这是‘非遗同款’?这是对传统的亵渎!”
他猛地站起身,走到地图前,手指重重按在东区红圈中央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:“这就是他们的窝。”
“典型的黑仓。”他冷笑,“他们不怕查,就怕别人不信这是假货。一旦消费者意识到被骗,信任崩塌,他们就完了。所以他们要用数据造假、舆论操控、低价倾销来维持幻象——让他们看起来很火,火到让人不敢怀疑。”
小焰插话,语气带着讽刺:“可现在很多人根本不管真假,只要便宜就买。我刚才逛了几个群,有人炫耀三盏灯笼才花一百零八元,特别得意,还说‘反正一年换一次,坏了再买’。”
“还有人说,‘传统手艺太贵,凭什么要为情怀买单?’”小焰摇头,“在他们眼里,这东西就是一次性用品,不值得尊重,也不需要珍惜。”
梁云峰静静听着,忽然问:“你知道老李头做一盏灯笼要多久吗?”
小焰摇头。
“选竹子、劈篾条、削形状、弯弧度、扎架子、糊纸、画画、晾干……一共二十三道工序,每一步都不能急。光是晾干就要三天,遇到阴雨天还得更久。每一盏灯都是时间和心血做的。他们呢?流水线一分钟出三十盏,二十四小时不停。成本三块七,卖九块九,还包邮。”
他声音低沉下来,像从深渊传来:“这不是竞争。这是杀人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,写下三个大字:三条路。
“第一,断货源;第二,联合其他匠人一起抵抗低价冲击;第三,让这些劣质产品自己垮掉,在市场上彻底失败。”
小灵皱眉:“第一条最难。他们仓库分散,运输路线绕来绕去,藏得很深。我们现在找不到确切位置,就像瞎子摸象。”
“而且,就算查封一个点,他们马上换另一个。这种布局就是为了躲避打击。我们必须找到源头,不然永远追不完。”
“那就从物流下手。”梁云峰指着地图上的三个红圈,“这三个地方肯定有一个是中转站。只要卡住它,后面的分发就会乱。”
“更重要的是,”他对小灵说,“我们可以用物流数据反推供应链。每个包裹都有唯一编号,每次发货都有记录。只要打通全市快递数据接口,就能还原整个分销网络。”
他在地图上画了几条虚线连接红圈:“看,这些点之间经常有小批量转运,说明不是终点,而是中间节点。真正的大集散地一定藏在核心区域。”
小焰问:“你是想趁夜突袭,把货全扣了?”
“不是。”梁云峰摇头,“我们不动手,我们盯紧它。等他们运货时,顺着车查下去,找到所有下游渠道。我们有权使用系统资源,该用就用。”
“全市交通监控、快递实名制、支付记录,这些都是我们的眼睛。只要一辆车出门,我们就知道它去哪儿。”
“我们的目标不是砸一个仓库,是要挖出整条产业链。”
小灵立刻明白:“我可以做个追踪模型,把可疑车辆都标出来,自动记录行驶路线,全程留痕。”
“还能结合天气、路况、时间,预测运输路线和卸货时间,提前布置监控。”她说着打开新程序,双手飞快操作。
屏幕上出现一张三维动态地图,几十个光点闪烁移动,每辆车都有编号,按风险分级:红色高危,黄色可疑,绿色正常。系统自动生成预警提示,精准度高达94%。
“你负责这个。”梁云峰说,“同时查全市快递网点,重点看最近接大量手工品订单的,特别是个人发货的,仔细甄别。”
“明白。”小灵开始操作,“顺便比对电商店铺账号,看看有没有关联账户,揪出幕后操控的马甲军团。”
片刻后,她突然开口:“我发现两个异常。”她指着屏幕,“多个店铺注册信息不同,但登录Ip地址相同;商品图背景纹理和光线角度完全一致,显然是同一个地方拍摄的。”
“也就是说,”她笑了笑,“这些所谓的‘小店’,其实是一家公司在开分身店,搞集群式营销。”
“厉害!”小焰拍桌,“他们改名字也没用,逃不过我们的眼睛。”
梁云峰看向小焰:“你也别松懈。继续待在群里,装成普通买家聊天。语气要自然,不要露馅。可以说‘这价格太离谱’‘听说有人收到货当场散架’之类的话,哪怕只让几个人犹豫,也算赢了一步。”
“放心。”小焰笑了,“我在群里最会带节奏,谁还没几个爱贪便宜的亲戚?煽风点火小意思。”
她打开十几个微信群,一边回消息,一边发精心设计的内容:“姐妹们,我表妹买了那个灯笼,点蜡烛十分钟就冒烟,吓得扔阳台去了……”“我家楼下王阿姨说,香囊戴两天香味没了,布料还掉色,裤子都染黑了……”
每句话都不攻击商家,但刚好戳中消费者的顾虑。
“记住,别太急。”梁云峰提醒,“我们不是劝人别买,是让人多想一会儿。观望的人多了,销量增长就会慢。他们为了冲数据,肯定会更疯狂,迟早露出破绽。”
小灵突然开口:“还有一个问题。如果我们一直不动,正规商户撑得住吗?老李头能撑一个月,别人不一定行。”
“昨天已经有三家老字号宣布暂停接单。”她调出通报,“理由是‘原材料涨价,产能不足’。但我知道真相——他们是被低价压垮了,客户跑了,订单没了。”
“再这样下去,假货还没倒,真手艺先死了。”
“所以我们必须拉人联手。”梁云峰提笔写下两个大字:联盟。笔力千钧,墨迹未干便已透纸背。
“什么意思?”小焰凑过来问。
“别人能抱团清场,我们也能联合抗压。”他说,“去找那些手艺好、口碑好的老匠人,告诉他们真相,让他们守住价格底线。只要几个人站出来,就能稳住市场。”
小灵皱眉:“这些人平时各干各的,谁也不服谁,怎么团结?”
“平时利益不够大,动不了心;现在危机来了,才能一起应对。”梁云峰说,“他们还不知道危险有多近。等客户全没了,后悔也晚了。”
小焰想了想:“你是说,先让他们吃点亏,再出手帮忙?”
“不是让他们倒霉,是让他们清醒。”梁云峰纠正,“让他们看清对手多狠。我们提供证据,讲清形势,帮他们看明白。怎么做,由他们自己决定。”
“这有风险。”小灵低声说,“万一有人不信,先降价保命,整个防线就崩了。”
“所以我们得挑人。”梁云峰说,“先找最有影响力的匠人,比如陈阿婆,省级非遗传承人,专做苏绣灯笼罩面,作品进过国家博物馆。她在老年大学上课,学生遍布全省,影响力极大。”
“还有周师傅,三十年专攻竹骨架,业内称他‘一根篾走天下’。他脾气硬,但从不偷工减料,徒弟都说他‘宁可饿死也不做烂活’。”
“这两人要是站出来,就是旗帜。”
“你去联系。”梁云峰说,“态度要稳,别吓唬人,也别说空话。就说我们掌握一些情况,愿意分享信息,其他的,随他们选。”
“懂了。”小灵笑了,“我不是来命令他们的,是来给他们送武器的。”
“说得对。”梁云峰笑了,“宣传的事还是你负责。”他看向小焰,“等第一批质量问题爆出来,你就开始推文。不用直接骂商家,可以用温情方式,比如‘心疼老师傅几十年的心血被糟蹋’‘这些东西根本经不起时间考验’,让人共鸣。”
“打感情牌?”小焰挑眉。
“不只是。”梁云峰眼神变锐利,“还要唤醒记忆。很多人小时候用过真正的好东西,知道什么是好货。只要想起来,就不会再为便宜买单。”
小灵补充:“还可以引导用户做对比测评。比如把家里老物件和新买的便宜货放一起,拍图展示差别。”
“太好了!”小焰兴奋,“越比越清楚,虚假繁荣迟早破灭。”
梁云峰坐下,闭上眼,像在思考下一步。
“总之,我们的目的不是打赢价格战,是要让这场价格战变成他们的坟墓。他们卖得越多,亏得越惨,最后自作自受。”
屋里安静下来,只有机器嗡嗡声和键盘敲击声交织成一片。
小灵突然睁大眼:“不对劲。”
“怎么了?”梁云峰睁开眼。
“这家直播间的支付接口绑了一个境外平台,资金流向绕来绕去,根本查不到最后是谁收款。”
她调出资金图谱:消费者付款→境内代收→虚拟币平台→离岸公司→多国银行→最后消失在一个加勒比地区的匿名信托基金。
“这不是避税。”她声音紧张,“这是洗钱。每一笔交易都在藏身份,切断法律追查。而且……”她放大一段,“部分资金流向东南亚一个叫‘光辉新材料有限公司’的供应商,查过是空壳公司,注册地址是废弃仓库。”
“果然有问题。”梁云峰冷笑,“国内卖货收外汇?这不是洗钱是什么?胆子太大了!”
“还有,”小灵切换页面,“订单集中在几个时间段爆发式增长,节奏整齐,明显是刷单。真实购买可能不到三成。”
“更奇怪的是退货率。”她说,“过去三天,退货申请不到百分之零点五。你觉得正常吗?质量这么差的东西,几乎没人退?”
梁云峰眯眼:“除非退货通道被关了。”
“没错。”小灵点头,“我们试了客服系统,投诉入口很难找,提交后没回应。有些人说一提退款,账号就被封,理由是‘恶意评价’。”
“虚火旺,泡沫大。”梁云峰冷笑,“越热闹,塌得越惨。等真实反馈出来,一切都会崩。”
他站起来拉开窗帘,阳光照进来,照亮桌上那份叫“反击计划”的文件夹,封面上印着一行小字:“守护光的人,不该独自前行。”
“不能再等了。”
“今天就开始行动。”
小灵问:“你现在就联系那些匠人?”
“不。”梁云峰摇头,“等质检报告出来,我们再动手,一击致命。”
小焰抬头,兴奋地说:“我已经在三个群里看到差评了!有人说香囊三天褪色像破布,还有人说灯笼点蜡烛差点着火!”
“还有一个妈妈说,孩子玩灯笼被烫伤,塑料熔化粘手上,去医院处理了好几个小时。”她声音有点抖,“这些不是小事,是安全问题。”
“够了。”梁云峰眼神一冷,“把这些截图保存好。每一条差评,以后都是打他们的刀。”
小灵轻声说:“报告最快中午能出。”
“那就等到中午。”梁云峰坐回去,“在这之前,所有人保持沉默。该监控的继续监控,该潜伏的继续潜伏,不准轻举妄动。”
小焰举起手,笑着说:“遵命,总指挥。”
梁云峰看了她一眼:“你去准备一份名单,列出最容易动摇的商户。明天我们挨个上门谈。”
“明白。”小焰收起笑容,“这次不是求他们帮忙,是在救他们。”
“对。”梁云峰声音低沉,“他们以为这是做生意,其实是被人算计。我们不是插手买卖,是在阻止一场灾难。”
小灵看着屏幕上的数字,小声说:“已经有二十三个城市出现同类低价商品,销量仍在快速增长。”
梁云峰站在窗前,看着地图上那一片片红色预警区域,像在看一场即将结束的战争。
“让他们再嚣张几个小时。”
“等检测报告出来,我们就让他们知道——”
“自作孽,不可活。”
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:品书中文(m.pinshuzw.com)赏善罚恶:天地正义系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