裂缝尽头的风，带着某种奇异的甜香。
精卫的脚步稳稳踩在碎石上，每一步都像是踏进了一段沉睡千年的梦。谛听跟在她身后，耳朵微微抖动，鼻尖翕张，却始终没有出声。
“不是死亡的味道了。”她忽然开口，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，“是……生机。”
“你确定？”谛听狐疑地嗅了嗅，“我怎么闻着有点像烂桃子泡在阴沟里？”
“你这狗鼻子该换换了。”她嘴角一勾，指尖轻轻拂过岩壁上的苔藓——那本应是腐朽之物，此刻竟泛着微弱的青光。
前方豁然开朗。
一片幽冥山谷展现在眼前，四周峭壁如削，黑雾缭绕，但谷底却是一片异样的静谧。中央一棵通体漆黑的古树静静伫立，枝叶间垂挂着一颗果实，通体晶莹剔透，仿佛整个天地间的灵韵都被它吸尽，却又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安的柔和光芒。
“那就是……幽冥仙果。”精卫低声呢喃，眼神却不自觉地变得凝重。
树下盘踞着一道身影，半透明，似人非人，身披残破巫袍，面容模糊，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，像是两盏燃烧着怨火的灯。
守护灵。
它缓缓抬起头，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，空气瞬间凝滞，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。
精卫脚步一顿，掌心悄然凝聚起一缕轮回之力。
“别轻举妄动。”谛听压低声音，“这家伙比之前那些幻影强多了，恐怕是当年被封印在这儿的巫族大祭司之一。”
“他还没死。”精卫眯眼，“只是……被困住了。”
她缓步向前，每走一步，脚下的泥土便泛起一圈圈淡金色的涟漪，仿佛大地也在回应她的存在。
守护灵猛然起身，手中凝聚出一道黑色长矛，直指她的眉心。
“擅闯者……死。”
声音沙哑，像是从无数个喉咙里挤出来的。
精卫停下脚步，抬起双手，掌心向上，做出一个毫无敌意的动作。
“我不是来夺果的。”她语气平静，“我只是想……和你聊聊。”
守护灵的动作顿了一下，长矛没有放下，但也没有再逼近。
“你……是谁？”它的声音中多了一丝迟疑。
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精卫轻轻一笑，“重要的是，你已经守了它多久？三百年？五百年？还是……更久？”
那双燃烧的眼睛微微晃动。
“太久……”它喃喃道，“我已经记不清了。”
“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？你还记得，你是为什么被封印在这里的吗？”
空气中弥漫的怨气开始波动，仿佛有看不见的风，在轻轻搅动这片死寂的空间。
“我记得……我曾是巫族最年轻的祭司……我曾发誓守护冥界安宁……可后来……他们说我背叛了祖训……用禁术召唤幽冥之力……我……我只是想救她……”
声音逐渐颤抖，愤怒与痛苦交织在一起。
精卫缓缓走近几步，轮回眼微光闪烁，映照出对方记忆中的碎片：一个女子倒在地上，脸色苍白，胸口插着一支断箭；一座祭坛，血迹斑斑；一群身穿黑袍的人，冷漠地看着他跪在尸首前……
“你不是背叛者。”她轻声道，“你是被冤枉的。”
守护灵猛然抬头，眼中怒火翻腾：“你怎么会知道？！”
“因为我看过太多这样的故事。”她叹了口气，“权力之下，真相总是最先被牺牲的东西。”
沉默蔓延开来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“你想拿走仙果。”守护灵终于开口，“它是最后的纯净之源，能净化一切混沌之力。”
“对。”
“但它不能随便被人带走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她点头，“所以，我才来找你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如果你愿意解除守护，让仙果自行选择归属，我就不会强行夺取。”
守护灵愣住，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。
“你不怕它不选你？”
“我相信因果。”她目光坚定，“如果我不配得到它，那就说明我还不够格去对抗混沌。”
守护灵盯着她看了很久，久到连谛听都有些不安地挪了挪爪子。
终于，它缓缓收起了手中的长矛。
“好。”
它转身走向古树，手掌轻抚树干，口中念起一段古老的咒语。随着咒音响起，整棵树开始震动，仙果表面浮现出一道金色纹路，如同活物般缓缓游动。
“这是‘归命金纹’。”精卫瞳孔微缩，心跳加快。
传说中，唯有真正的天命之人出现时，幽冥仙果才会显现此纹，预示其将自愿归属。
守护灵闭上眼，声音低沉：“若你真是天命之人，愿你……不负所托。”
话音刚落，仙果突然从枝头飘起，缓缓旋转，最终停在精卫面前，静静地悬浮着，仿佛在等待她的选择。
她伸出手，轻轻触碰果实的一瞬，一道温暖的光芒涌入体内，像是春日的阳光洒在冰封的大地上。
她感受到体内的混沌残留正在被一点点驱散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修复。
“成功了。”谛听松了口气。
精卫却没有立刻收回手，而是低头看着仙果，眼神复杂。
“你不高兴？”谛听问。
“我在想……”她轻声道，“它为什么会选我？”
“因为你够牛呗！”谛听咧嘴一笑，“还能因为啥？”
“不是。”她摇头，“是因为……我也背负着同样的执念。”
她望着远处的黑暗通道，心中浮现出那个名字：
玄冥。
仙果落入她掌心的那一刻，山谷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回响，仿佛有某种封印正在松动。
而就在她准备迈步离开之际，脚下突然传来一丝异样的震颤。
她低头一看，发现地面裂开了一道细缝，一缕暗红色的液体正缓缓渗出，沿着缝隙蜿蜒，最终流入仙果曾经生长的位置。
那液体滴落之处，竟然生出一朵小小的白花，花瓣柔软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。
“嗯？”谛听也注意到了，“这是……吉兆？”
精卫怔了怔，随即轻轻一笑。
“或许吧。”
她将仙果收入怀中，转身朝通道走去，脚步轻快了些许。
“我们走。”
谛听尾巴一甩，紧随其后。
而在他们身后，那朵白花悄然绽放，花瓣上，赫然浮现着一行几乎不可见的古老铭文：
“命定之人，终将归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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