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为逃避追捕,我躲进废弃的仁和医院。
>走廊尽头永远亮着“安全出口”的绿光,却怎么也走不到。
>直到遇见那个穿红裙的小女孩,她歪头笑着:
>“叔叔,我们玩捉迷藏吧,输了就剥掉你的灵魂哦。”
>我认出她是二十年前车祸后我埋尸荒野的女孩。
>每次被她找到,我的身体就少一部分:指甲、皮肤、眼睛...
>当只剩心脏时,我在院长室发现我的肇事车和车载录音——
>副驾上的妻子尖叫:“别管她!撞死了正好没人看见我们偷情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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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钢针,狠狠扎在我的脸上、脖颈里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铁锈的寒意。身后,城市模糊的光晕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,只有远处那凄厉又固执的警笛声,如同跗骨之蛆,撕破雨幕,一下下凿在我的耳膜上,也凿在我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。
逃!必须逃!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,肺部火烧火燎,每一次蹬踏都让湿透的裤管沉重地拍打着小腿。泥泞的山路在脚下打滑,冰冷的雨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,刺痛模糊了视线。身后那片象征着追捕的、不断迫近的旋转红光,是悬在我后颈上的冰冷刀刃。
视线在绝望的扫视中猛地定格。前方,浓墨般的雨夜里,突兀地矗立着一片更为深邃的黑暗轮廓——几栋破败的楼房,像被遗忘的巨人骸骨,沉默地蹲踞在山坳里。最高那栋楼顶上,几个巨大的、早已锈蚀得看不清原貌的霓虹灯管残骸,扭曲成几个勉强可辨的笔画:“仁…和…医…院”。
废弃的仁和医院。关于它的传闻碎片般闪过脑海:瘟疫、大火、无数未能离开的灵魂……恐惧像冰冷的蛇,瞬间缠紧心脏。但那片深邃的黑暗,此刻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——一个可以暂时甩掉身后追捕者的巨大迷宫。
警笛声更近了,几乎能听到轮胎碾过泥水的咆哮。
没有选择。我咬紧牙关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朝着那片死亡的寂静冲刺。医院锈蚀的铁艺大门歪斜着,半敞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,像一张沉默咧开的、等待吞噬的巨口。我毫不犹豫地挤了进去,身体刮过冰冷粗糙的铁锈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“砰!”
身后,那扇沉重的、布满红褐色锈迹的铁门,被我猛地合拢。撞击声在死寂的庭院里激起空洞的回响,随即又被无边的雨声和远处依旧执着的警笛淹没。我背靠着冰冷湿滑的铁门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撞碎肋骨。雨水顺着头发和脸颊不断淌下,在地面积聚的小水洼里砸出细碎的水花。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着白气,在眼前短暂地凝结又消散。
暂时…安全了?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更深沉、更粘稠的寂静压了下去。
铁门之外,世界还有风雨和追捕的喧嚣;铁门之内,只有一片凝固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合气味:浓重的灰尘、潮湿霉变的墙皮、某种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残留的刺鼻气息,以及…一种更深层的、类似动物巢穴的腥膻味,混在冰冷的雨水气息里,丝丝缕缕,钻入鼻腔。
我抬起头。
面前是主楼黑洞洞的入口。门早已不知去向,只留下一个巨大、幽深的方形豁口,如同通往巨兽咽喉的通道。里面是纯粹的黑暗,浓得化不开。然而,就在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深处,一点微弱的、执拗的绿色荧光,如同溺水者眼中最后的光亮,幽幽地亮着。
“安全出口”。
那四个字,在无边的死寂和黑暗中,散发着一种近乎诡异的、冰冷的希望。
那就是生的方向!逃离这鬼地方的灯塔!
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对黑暗和传说的恐惧。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深吸一口那混杂着霉变和铁锈的空气,迈开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,一头扎进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门洞。
冰冷、粘稠的黑暗瞬间包裹了我。脚下的触感是厚厚的、松软的尘埃,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“噗噗”声,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,清晰得令人心悸。空气像是凝固的果冻,沉重地压迫着皮肤。走廊两侧,无数紧闭或半开的房门如同墓碑,在浓重的阴影里沉默地排列着,黑洞洞的门缝仿佛隐藏着窥视的眼睛。窗户大多破损,仅存的几块玻璃也肮脏不堪,外面微弱的天光透进来,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块惨白、扭曲的光斑,非但不能驱散黑暗,反而更添几分怪诞。
我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走廊尽头那一点绿光——“安全出口”。它是我此刻唯一的锚点,唯一的希望。我加快脚步,靴子踩踏尘埃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响亮,每一步都像是在唤醒沉睡的亡灵。走廊似乎没有尽头,只有两侧千篇一律的、布满污渍和剥落墙皮的墙壁在视野中单调地重复、倒退。
走了多久?五分钟?十分钟?时间感在绝对的寂静和重复的视觉冲击下迅速变得模糊。那点绿光,明明就在前方,明明感觉再走几步就能触及,却始终保持着一段顽固不变的距离,如同海市蜃楼,可望而不可及。
焦躁如同冰冷的藤蔓,从脚底开始向上攀爬。我小跑起来,喘息声在空寂的走廊里回荡,带着明显的恐慌。脚步越来越快,最后变成了狂奔!靴子重重砸在尘埃里,溅起陈年的灰烬,发出沉闷的“咚咚”声,在走廊里激起一连串空洞的回响。
没用!
那点象征希望的绿光,依然在绝对的前方,冷漠地亮着,嘲笑着我的徒劳。我猛地停下脚步,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。冷汗混着未干的雨水,沿着鬓角滑落,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。
我强迫自己冷静,目光扫过两侧墙壁。斑驳的墙面上,似乎有些模糊的涂鸦。靠近些,借着那点惨淡的绿光,勉强辨认出一些歪歪扭扭、颜色暗淡的划痕,像孩子的笔触,又像是某种疯狂的刻写。那些线条纠缠扭曲,毫无意义,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。其中一扇破败的门板上,似乎被人用暗红色的东西画了一个巨大的叉,颜色干涸发黑,像凝固的血。
幻觉?还是这鬼地方本身就充满了疯狂的印记?
恐惧的寒意再次从脊椎骨窜上来。不能停在这里!我喘着粗气,猛地转身,朝着来时的方向——那个巨大的、透着一丝外界微光的门洞——冲去!回去!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!哪怕外面是警察的枪口,也比困在这无尽的、诡异的走廊里强!
奔跑!用尽全身力气奔跑!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越来越近的门洞光亮!
然而,仅仅冲刺了不到十秒,我的脚步猛地刹住,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向前踉跄,差点扑倒在地。一股冰冷的、带着浓重铁锈和湿土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。
眼前,是那扇巨大的、布满红褐色锈迹的铁门!
我背靠着它,冰冷的触感透过湿透的衣服刺入皮肤。
我回到了起点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骤然停止了跳动,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,几乎要冲破喉咙。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后背。这不可能!我明明是朝着入口的光亮跑的!怎么会……怎么会又回到这该死的铁门?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。我猛地转身,再次面对那幽深无尽的走廊。尽头,“安全出口”的绿光依旧幽幽亮着,冷漠、恒定,如同一个永恒的诅咒。
鬼打墙。
这个只在乡野怪谈里听过的词,带着刺骨的寒意,清晰地浮现在脑海。不是迷路,是这地方……它不让你出去!
一股冰冷的绝望感,混合着巨大的恐慌,瞬间攫住了我。我靠着冰冷潮湿的铁门,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。雨水顺着额发滴进眼睛,带来一阵刺痛,我却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。完了。被困住了。像一只掉进琥珀的虫子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死寂中,一个细微的声音,毫无征兆地,穿透了凝固的空气。
哒…哒…哒…
是硬物敲击地面的声音。清脆,空灵,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节奏。
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,这声音如同冰锥,狠狠刺入我的耳膜。我的头皮瞬间炸开,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!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,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涌向四肢百骸,却只带来更深的冰冷。
声音是从走廊深处传来的。正是那“安全出口”绿光的方向。
哒…哒…哒…
越来越近。
我像被钉在了冰冷的铁门上,动弹不得。眼睛死死盯着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。恐惧像冰水,从头顶浇下,瞬间冻结了四肢。那声音……那节奏……是某种硬物敲击地面的声响,清脆、空灵,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韵律,正从走廊深处、那“安全出口”绿光的方向,不紧不慢地靠近。
每一次“哒”声响起,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脏上。
是什么?护士鞋的硬跟?某种玩具?还是……别的什么?
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,吞噬着一切光线。只有那点绿光,幽幽地悬浮在视线的尽头,像一只冷漠的眼睛。声音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近。我甚至能想象出一个模糊的轮廓,正踩着这死亡的鼓点,一步一步,向我走来。
跑!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窜过僵硬的神经。离开这扇铁门!不能让它堵在这里!我猛地一蹬身后的铁门,借着反作用力,像一支离弦的箭,朝着走廊深处、那点绿光的方向发足狂奔!恐惧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力量,脚步声在空寂的走廊里炸响,如同惊雷。
这一次,我不再去看那该死的绿光,只盯着脚下模糊不清的地面,拼命地跑,转弯,再跑!两侧紧闭的房门在视野边缘飞速倒退,化作一道道模糊的阴影。肺部火烧火燎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。
不知跑了多久,转过多少个弯角,直到双腿酸软沉重得如同灌了铅,再也抬不起来。我双手撑着膝盖,弯下腰,剧烈地喘息着,汗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,不断滴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。
哒…哒…哒…
那声音,停了。
不是消失,而是……就在我停下的那一刻,那清脆的敲击声也恰好停止了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,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。我猛地抬起头。
就在我前方几步远的地方。
一个小小的身影,安静地站在惨淡的、不知从何处渗入的微光里。
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。
那裙子是鲜艳的、甚至有些刺眼的猩红色,在昏暗的光线下,像一团凝固的血。裙摆下露出两条异常纤细、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腿。她赤着脚,小小的脚丫踩在厚厚的灰尘里,却纤尘不染。
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向上移。
她的脸……很模糊。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,又像是笼罩在一团极淡的雾气里。只能勉强分辨出小巧的轮廓,却看不清具体的五官。
然后,她动了。
那颗小小的脑袋,以一种极其缓慢、又极其不自然的姿态,向右侧歪了过去。几乎歪到了肩膀的位置。
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,却充满了非人的僵硬感。
死寂。连我粗重的喘息都仿佛被这凝固的空气冻住了。
接着,一个声音响了起来。
清脆、稚嫩,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,却又像冰锥一样,带着刺骨的寒意,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:
“叔叔——”
那歪我的头颅似乎又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,仿佛在确认我的位置。
“——我们玩捉迷藏吧?”
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欢快的期待。
“……”我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,只能发出徒劳的“嗬嗬”声,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磕碰起来。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,四肢百骸都僵硬得如同冰雕。鬼……真的是鬼!
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将我完全吞噬的瞬间,那女孩模糊的面孔深处,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。不是眼睛的形状,而是某种……更深层的东西。像一颗沉在深潭底部的石子,被无意中搅动了一下,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。
几乎与此同时,一段被刻意掩埋了二十年、沾满血污和泥土气息的记忆碎片,如同被高压水枪冲开了闸门,带着撕裂般的剧痛,猛地撞进我的脑海!
暴雨。刺眼的车灯。湿滑的乡村公路。剧烈的撞击声!挡风玻璃上瞬间炸开的蛛网纹路,以及纹路中心……一张因惊骇而扭曲的、属于小女孩的苍白面孔!那双瞪大的、瞬间失去神采的眼睛,死死地穿透碎裂的玻璃,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!
还有……还有那沉重冰冷的铁锹,一下,又一下,奋力刨开泥泞冰冷的土地。那个小小的、穿着红裙的身体被草草裹在破麻袋里,被推进新挖的土坑。泥土混杂着雨水,被一锹一锹覆盖上去,越来越厚,直至彻底掩埋……最后插在坟堆上作为“标记”的、一根廉价的塑料发卡……
“苏…小雅……”一个破碎的、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名字,从我的牙缝里艰难地挤了出来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滚落,瞬间模糊了视线,又带来刺骨的冰凉。
那张模糊的脸庞,那个歪头的动作……就是她!二十年前那个雨夜,被我亲手撞飞、又亲手埋葬在荒山野岭的小女孩!她回来了!她找来了!在这座废弃的医院里!
“嘻嘻……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又清晰无比的嬉笑声,如同冰冷的毒蛇,贴着我的耳廓滑过。是苏小雅。那笑声里没有孩童的天真,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、纯粹的恶意和满足。
“叔叔认出我了呀?”她歪着的小脑袋似乎又调整了一下角度,那模糊的面孔正对着我,仿佛在欣赏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表情。“真好玩。”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我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鸣,身体本能地向后踉跄,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,激起一片簌簌落下的灰尘。恐惧像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头顶。逃!必须立刻逃开!
“开始喽!”苏小雅那清脆又冰冷的声音骤然拔高,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兴奋。“叔叔快藏好哦!被我找到的话……”
她停顿了一下,那模糊的面孔深处,似乎咧开了一个巨大的、无声的弧度。
“……就要剥掉你一点点灵魂呢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她小小的身影,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,毫无征兆地、彻底地消失在了原地!连带着那点惨淡的微光也黯淡下去。
只有那四个字——“剥掉灵魂”——如同淬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我的脑海,留下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。
跑!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。我甚至来不及思考“剥掉灵魂”意味着什么,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。我猛地转身,不顾一切地朝着与苏小雅消失方向相反的一条岔路狂奔而去!
脚步声在死寂的走廊里疯狂回荡,如同垂死的鼓点。我像一只没头的苍蝇,在迷宫般的废弃楼层里横冲直撞。推开一扇扇虚掩的、布满灰尘的门,又惊恐地关上。冲进散发着浓烈霉味和消毒水残留气息的空病房,里面只有几张锈迹斑斑的铁架床,扭曲的弹簧从破烂的床垫里刺出,如同怪物的獠牙。冲进堆满废弃药瓶和碎裂玻璃的配药间,脚下不断传来“咔嚓咔嚓”的碎裂声。
每一次拐弯,每一次冲进新的房间,都让我感觉离那恐怖的源头远了一分,但心脏却跳得更加狂乱,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。肺部灼痛,喉咙里满是血腥味。
不知跑了多久,我冲进一条相对宽敞的走廊。墙壁上残留着褪色的科室指示牌——“外科三区”。尽头,又是一扇紧闭的、厚重的防火门。门上的“安全出口”指示灯,同样散发着幽幽的、毫无希望的绿光。
不行,不能再这样无头苍蝇般乱撞了!这鬼地方就是个巨大的循环陷阱!必须找个地方……藏起来!真正藏起来!
我的目光扫过走廊两侧。大部分房门都敞开着,里面一览无余。只有一扇门,位于走廊中段,是紧闭的。门牌上模糊的字迹依稀可辨:“器械清洗室”。
就是它了!
我几步冲到门前,握住冰冷的黄铜门把手,用力一拧——纹丝不动!锁住了!
“该死!”我低吼一声,额头的冷汗滴进眼睛。我疯狂地转动门把手,用肩膀狠狠撞击厚重的木门,发出沉闷的“砰砰”声。木屑和灰尘簌簌落下。
门,岿然不动。
就在我几乎绝望,准备另寻他处时,眼角余光瞥见门框上方,靠近天花板的地方,似乎有一个小小的、方形的通风口栅栏!那栅栏锈蚀得非常严重,边缘扭曲变形,与墙体连接处布满了裂痕。
一丝渺茫的希望升起!我后退两步,目光迅速扫视四周。墙角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、破损的塑料转运箱。我冲过去,搬起一个相对最完整的,重重地拖到通风口下方。
踩上去!箱子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吱呀”声。高度刚好!我踮起脚尖,双手死死抓住通风口锈蚀的栅栏边缘,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向外一扯!
“嘎嘣——哗啦!”
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砖石碎屑的掉落声,整个锈蚀的栅栏被我硬生生拽了下来!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钻过的黑洞洞的方形口子露了出来,里面涌出一股更加浓烈的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呛人气味。
来不及犹豫!我双手扒住洞口边缘,使出吃奶的力气,奋力向上攀爬!粗糙的水泥边缘摩擦着衣服和皮肤,火辣辣地疼。我像一条笨拙的虫子,挣扎着,蠕动着,终于将上半身挤进了那个狭窄、黑暗的通道。冰冷的金属管道贴着我的脸颊和胸膛。我继续用力,将整个身体拖了进去。
通道内一片漆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空气污浊,灰尘浓得几乎让人窒息。管道壁上布满了滑腻的、不知是什么的污垢。我只能凭感觉,手脚并用地在狭窄的空间里向前爬行。冰冷的金属触感,滑腻的污垢,还有几乎令人窒息的灰尘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和腐烂的气息。管道狭窄得令人窒息,每一次挪动都异常艰难,粗糙的金属边缘刮擦着衣服和皮肤,留下细密的刺痛。
不知爬了多久,前方终于不再是绝对的黑暗。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,从下方某个缝隙里透上来。
我小心翼翼地爬到光源上方。下方是一个相对空旷的空间,光线来自几扇高窗透进来的惨淡天光。借着这点微光,我看到了巨大的、布满水垢和褐色污渍的水槽,锈迹斑斑的水管如同怪物的触手盘绕在墙壁上,角落里堆着一些看不清形状的废弃器械,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。
是清洗室内部!我找到入口了!
我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,寻找着可以下去的落脚点。很快发现下方不远处就有一组巨大的、固定在墙上的金属管道支架。我深吸一口气,尽量放轻动作,先将双腿探下去,踩在冰冷的管道上,确认稳固后,再一点点将身体滑下。
双脚终于踏上了清洗室布满灰尘和污渍的水泥地面。我靠着冰冷的墙壁,剧烈地喘息着,肺部贪婪地汲取着污浊的空气。暂时…安全了?
环顾四周。巨大的清洗池早已干涸,池底积着厚厚的灰黑色泥垢。墙壁斑驳,大片大片的墙皮剥落,露出里面灰暗的水泥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、类似福尔马林混合着腐败物的刺鼻气味。角落里堆着一些破损的塑料筐和扭曲变形的金属托盘。整个空间散发着一种冰冷的、被遗忘的死亡气息。
这里……应该够隐蔽了。苏小雅……那个东西……应该找不到这里吧?
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丝。疲惫和脱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。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缓缓滑坐在地上。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服传来。高度紧张后的虚脱感让我只想闭上眼睛,哪怕只有一分钟。
然而,就在我眼皮沉重地即将合拢的瞬间——
“哒…哒…哒…”
那清脆、空灵、如同硬物敲击地面的声音,毫无征兆地,在门外响了起来!
瞬间,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!心脏骤然停跳,随即疯狂地撞击着胸腔!我猛地捂住自己的嘴,将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叫死死堵住!身体瞬间僵硬,连呼吸都停滞了。
声音……就在门外!就在清洗室那扇厚重的、紧闭的木门之外!
哒…哒…哒…
声音在门外停住了。
死寂。绝对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我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,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,牙齿咯咯作响。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,仿佛那里下一秒就会冲进来吞噬一切的恶魔。
“吱呀——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又无比清晰的、木门铰链转动摩擦的声音,在死寂中响起!
门……开了?!
我惊恐地瞪大眼睛,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!恐惧像冰冷的藤蔓,瞬间缠紧了我的四肢百骸。
然而,门并没有被推开。
只是那沉重的、布满灰尘的木门,在我死死盯着的视线里,极其缓慢地……向外挪动了一丝丝缝隙!
仅仅是一道不足半指宽的缝隙!
门外,是同样浓重的黑暗。
一只眼睛。
一只极其巨大的、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球,就贴在那道狭窄的门缝上!
瞳孔是纯粹、冰冷、毫无生气的漆黑,如同深渊的入口,死死地、一眨不眨地,透过门缝,锁定了蜷缩在角落里的我!
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,只有一种纯粹的、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和……一种近乎玩味的观察。
“啊——!!!” 极致的恐惧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,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从我喉咙里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!
几乎就在我尖叫的同时,那只巨大的、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眨了一下!紧接着,一股难以形容的、冰冷刺骨的、带着强烈恶意的气息,如同实质的寒流,瞬间穿透了那道狭窄的门缝,席卷了整个器械清洗室!
温度骤降!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!
我的视线猛地一黑!不是昏厥,而是一种更彻底的、灵魂层面的剥离感!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,正以一种无法抗拒的暴力,硬生生撕扯着我身体的某一部分!
剧痛!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剧痛猛地从我的双手十指指尖爆发!
“呃啊——!!!”
那是一种超越肉体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!仿佛有人正用烧红的铁钳,夹住我十片指甲的根部,然后狠狠地将它们连根拔起!
我下意识地、疯狂地甩动双手,想要甩掉那根本不存在的行刑者!视线因剧痛而模糊扭曲,但在那短暂的、因痛苦而极度清晰的视野里,我看到了——
十片小小的、半透明的、散发着微弱黯淡白光的薄片,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绒毛,从我疯狂甩动的指尖飘落出来!它们像是失去了重力的羽毛,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,散发着一种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寒意。
那是……我的指甲?不!那不是实体的指甲!那是……某种更本质的东西!
灵魂的碎片?!
就在这十片微光飘散的瞬间,门外那只巨大的、充满恶意的眼睛深处,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、满足的光芒。随即,那道狭窄的门缝无声地合拢了。
“哒…哒…哒…”
那清脆、空灵的脚步声再次响起,带着一种轻松甚至愉快的节奏,不紧不慢地,沿着走廊,渐渐远去。最终消失在死寂的深处。
清洗室内,只剩下我蜷缩在冰冷的角落,身体因剧痛和恐惧而剧烈地抽搐着。我颤抖着,将双手举到眼前。
十根手指,完好无损。皮肤、肌肉、骨骼都在。指甲盖也都在,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正常的肉粉色。
但是……指尖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。一种绝对的、失去了某种屏障和感知的麻木。仿佛手指最前端那层最敏锐的、与外界接触的“存在”,被硬生生挖走了。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残缺,冰冷地烙印在灵魂深处。
我徒劳地用指腹摩擦着冰冷的金属管道,试图找回一点点触觉的实感。然而,指尖传来的只有一片迟钝的、隔着一层厚厚毛玻璃般的麻木。那曾经敏锐的、能感知纹理、温度和力度的神经末梢,连同着某种维系着“完整”的屏障,被彻底剥离了。
“剥掉你一点点灵魂……” 苏小雅那清脆冰冷的话语,带着无尽的恶意,再次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。
她不是在威胁。她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、冰冷的事实。每一次被找到,就是一次灵魂的凌迟。
巨大的恐惧瞬间化为一股狂暴的求生欲。不能待在这里!这里已经被她发现了!下一次,下一次被找到,失去的会是什么?皮肤?眼睛?还是……
我猛地从地上弹起,顾不上四肢百骸传来的虚脱感和指尖那诡异的空洞麻木,踉跄着冲向清洗室的另一侧。那里有一扇通往内部走廊的小门。我一把拉开,再次冲入了那如同巨兽肠道般复杂幽深的废弃医院内部。
奔跑!不顾一切地奔跑!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兔子,在绝望的迷宫中亡命奔逃。我冲过布满涂鸦的走廊,撞开挂着破损布帘的诊疗室门,冲进散发着浓烈药味和腐败气息的废弃药房……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,每一个阴影里仿佛都潜藏着那只巨大、布满血丝的眼睛。
跑!必须找到一个她绝对想不到的地方!一个足够深、足够复杂、能彻底隔绝她感知的角落!
我的脚步在一扇沉重的、锈迹斑斑的铁门前猛地刹住。门牌上,褪色的油漆勉强能辨认出几个字:“地下……太平间通道”。
太平间!
一股混合着本能恐惧和病态希望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。那是死亡的终点,是生者最不愿踏足的禁区。但或许……或许正是这种极致的“死”地,才能暂时隔绝那个来自死亡的追逐者?那里足够深,足够冰冷,结构也必然复杂……也许能藏身?
身后,那催命的“哒…哒…”声似乎又隐隐约约,从遥远的走廊深处飘来。
没有时间犹豫了!我咬紧牙关,用尽全身力气,握住那冰冷沉重的铁门把手,用力一拧——
“嘎吱……嘎吱……”
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,铁门异常沉重,铰链似乎锈死了。我低吼一声,用肩膀狠狠顶上去,双脚蹬地,使出全身的力气!
“轰隆!”
一声闷响,铁门终于被我撞开了一道足以侧身通过的缝隙!一股比医院任何地方都要冰冷、都要陈腐、带着浓重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、类似肉类腐烂又经过处理的气味,混合着浓重的霉味,如同冰窖里涌出的寒流,猛地扑面而来!
我打了个寒颤,毫不犹豫地侧身挤了进去。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楼梯,淹没在浓稠的黑暗里。楼梯两侧的墙壁湿漉漉的,凝结着冰冷的水珠,摸上去滑腻异常。我摸索着墙壁,一步步向下走去。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激起空洞的回响,每一声都像是敲在自己的心脏上。
越往下,温度越低。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,穿透衣物,刺入骨髓。空气也愈发污浊沉重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渣般的刺痛感。
不知下了多少级台阶,脚下终于踏上了平地。前方依旧是绝对的黑暗。我掏出手机,手指因寒冷和恐惧而僵硬,颤抖着划开屏幕。
微弱的光亮起,像风中残烛,勉强撕开眼前一小片黑暗。
眼前是一条长长的、低矮的走廊。墙壁和天花板都贴着惨白色的瓷砖,大部分已经发黄、碎裂、剥落,露出后面灰黑的水泥。瓷砖缝隙里凝结着厚厚的、暗绿色的霉斑。地面也是湿滑的,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污垢。
空气中那股消毒水混合着腐败的气味更加浓烈了,几乎令人作呕。死寂。绝对的死寂,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被这沉重的黑暗和寒冷放大得如同擂鼓。
手机微弱的光柱颤抖着向前移动。走廊两侧是一扇扇厚重的、冰冷的铁门。门上都带着巨大的、锈蚀的轮盘锁。门牌上模糊地写着编号:“停尸间 A”、“停尸间 b”……
这里,就是亡者的驿站。
我强忍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生理上的强烈不适,手机光线扫过一扇扇紧闭的铁门。我需要一个藏身之处。一个……足够隐蔽的。最终,光线停留在走廊尽头的一扇门上。那扇门比其他门更小一些,门牌上写着:“器械准备室”。
太平间里的器械准备室?也许里面会有柜子之类可以藏身的地方?
我走过去,尝试转动门把手。出乎意料,门没锁。伴随着刺耳的“嘎吱”声,门被我推开。一股更浓烈的霉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。
里面空间不大,靠墙立着几个高大的、锈迹斑斑的金属储物柜。角落里堆着一些破损的塑料箱和看不清用途的、蒙着厚厚灰尘的金属器械。墙壁上挂着一排排空荡荡的、锈蚀的钩子,在手机微光下投下扭曲拉长的影子,如同吊死鬼的绳索。
就是这里了!
我迅速扫视一圈,目光锁定在靠里侧一个看起来最完整、也最大的金属储物柜上。我拉开柜门——里面是空的,只有厚厚的灰尘。空间足够容纳一个人蜷缩进去。
没有丝毫犹豫!我立刻关掉手机屏幕,将自己塞进那冰冷狭窄的金属柜子里,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将柜门拉上,只留下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,用于观察和透气。
黑暗、冰冷、狭窄、充斥着铁锈和霉变的气息瞬间将我完全包裹。我蜷缩在柜底,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,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。每一次微小的抖动,都让这老旧的金属柜子发出细微的、令人心颤的呻吟。
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流逝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。我屏住呼吸,耳朵极力捕捉着柜门外任何一丝声响。
只有自己的心跳声,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,沉重而狂乱。还有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一分钟?十分钟?还是一个小时?
就在我紧绷的神经因为长时间的寂静而稍微有一丝松懈的瞬间——
哒…哒…哒…
那清脆、空灵、如同硬物敲击地面的脚步声,毫无征兆地,在门外——在太平间通道那冰冷的走廊里——响了起来!
心脏骤然停止!血液瞬间冻结!
她来了!她找到这里来了!怎么可能?!这里是地下!是太平间!她怎么可能……
脚步声不紧不慢,带着一种近乎悠闲的节奏,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回荡,越来越近!
哒…哒…哒…
声音在器械准备室的门……在柜子……就在我的柜子外面……停下了!
死寂。
绝对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再次降临。
我蜷缩在柜子里,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,连颤抖都忘记了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,几乎要冲破皮肉的束缚。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,冰凉的液体顺着额角滑落。
她就在外面!就在这个小小的准备室里!她能感觉到我!她一定知道我就藏在这里!
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,缠绕着我的脖颈,越收越紧。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,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,连吞咽唾沫都小心翼翼。眼睛透过柜门那道细微的缝隙,死死地盯着外面浓稠的黑暗。
什么也看不见。
只有一片纯粹的、令人绝望的黑暗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外面没有任何动静。没有脚步声,没有呼吸声,什么都没有。
难道……走了?她没发现我?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苗,刚刚燃起一丝希望——
“吱呀——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又清晰无比的、金属摩擦的声音,在死寂中响起!
是旁边那个储物柜的门……被拉开了!
紧接着,“吱呀……吱呀……” 一个接一个!旁边储物柜的门被依次拉开的声音,如同丧钟般敲在我的心头!
生音越来越近!就在隔壁!就在……就在我藏身的这个柜子的隔壁!
“吱呀——”
隔壁柜子的门被拉开了!短暂的停顿后,又被重重关上!
下一个……就是我了!
极致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我彻底淹没!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!我猛地闭上眼睛,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痉挛起来!
“砰!”
一声沉闷的巨响!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力,我藏身的这个金属储物柜的门,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,从外面狠狠地撞上了!
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,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!整个柜体都剧烈地晃动起来!
不是拉开!是撞上!她……她要把我关在里面?!
下一秒,一个清脆、冰冷、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一丝……戏谑的童音,紧贴着冰冷的金属柜门,清晰地传了进来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的耳朵:
“找到你了哦,叔叔。”
“这次……要剥掉你的皮呢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一股无法抗拒的、冰冷彻骨的、带着强烈剥离感的剧痛,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钝刀,瞬间覆盖了我的全身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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