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露水滴落在玉兰花瓣上，西偏殿刚弥漫开早膳的香气，院外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——慈宁宫的苏嬷嬷带着两个宫女，踩着青石板走来，身上的杏黄色宫装在晨光里格外醒目。
“咏答应安。”苏嬷嬷走到殿门口，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太皇太后晨起礼佛，念着您近日在宫里也算安稳，特召您去慈宁宫说话。”
春桃刚端着粥碗出来，闻言手一抖，粥汁险些洒出来。她快步走到闻咏仪身边，压低声音担忧道：“答应，太皇太后会不会是听信了李官女子的疯话，问起‘妖物’‘妖术’的事？”
闻咏仪放下手中的《漕运纪要》，指尖轻轻拍了拍春桃的手背，语气平静：“放心，该来的总会来，我有准备。”她转身对苏嬷嬷颔首，“劳烦嬷嬷稍等，臣女更衣后便随您前往。”
更衣时，闻咏仪从系统背包取出一张清心符，悄悄藏在袖口——并非为了催动，只是符纸的微凉触感能让她保持镇定。她选了一身月白色素裙，未戴过多首饰，只插了一支银质素钗，既符合“安分”的形象，又不会显得过于寒酸。
慈宁宫香烟缭绕，佛龛前的烛火跳动，太皇太后穿着藏青色素袍，坐在铺着软垫的圈椅上，手里转着一串深褐色佛珠。闻咏仪刚踏入殿门，便听得佛珠转动的声音一顿，随即传来太皇太后平缓却有分量的声音：“进来吧。”
“臣女闻咏仪，参见太皇太后，太皇太后圣安。”闻咏仪依着《宫廷礼仪手册》的规范，屈膝行三跪九叩礼，动作标准，低头垂目，始终未曾直视太皇太后的脸。
“起来吧，赐座。”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，像是在细细打量。待闻咏仪在殿角的小凳上坐下，她才缓缓开口，声音裹着香烟的醇厚，听不出喜怒：“闻氏，哀家听闻，你有一盒能让人变美的药膏？浣衣局那个疯女子说是什么‘妖物’，哀家倒想听听，那究竟是何物。”
第一个问题便直指玉肌膏，果然是为了李官女子的疯话而来。闻咏仪早已备好说辞，抬起头时，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坦然：“回太皇太后，那并非什么奇物，是臣女母亲生前留下的家传药膏方子。用料都是太医院也能寻到的普通药材——当归、白芷、珍珠粉，只是配比上有母亲的巧思，需按四季时令调整用量，故而效果比寻常脂粉好些，并非什么‘妖术’。”
她说着，从袖中取出一个空的玉肌膏瓷瓶，双手捧着递上前：“臣女这里还有个空瓶，嬷嬷可拿去让太医院的太医查验，便知臣女所言非虚。”
苏嬷嬷接过瓷瓶，呈给太皇太后。太皇太后并未细看，只是指尖在瓶身上轻轻摩挲，又问：“你父亲原是翰林院编修，后遭人诬陷，你便入了冷宫。哀家听说，你在冷宫里不仅能读懂《史记》，还能写出治水的方子——一个闺阁女子，在冷宫里哪来的书籍可读？又怎会懂朝堂上的治水之策？”
这一问比刚才更犀利，直指她“学识来源”的异常，稍有不慎便会暴露空间与系统的秘密。闻咏仪心中一凛，面上却依旧平静，语气带着几分怀念与伤感：“臣女父亲虽是文官，却素来喜爱研读史书与治水典籍，常说‘读万卷书，方能知天下事’。臣女幼时，父亲便教臣女读书写字，《史记》是父亲每日必教的功课，治水的书籍更是堆满了书房。”
她顿了顿，垂下眼帘，声音轻了几分：“后来父亲遭难，臣女入冷宫时，悄悄把父亲常读的几本治水典籍藏在了衣物里。冷宫里无事可做，便日日翻看，遇到不懂的地方，就凭着幼时父亲的讲解慢慢琢磨。那些治水之策，并非臣女天生就会，都是从父亲留下的书籍里悟出来的，算不得什么本事，只是没辜负父亲的教导罢了。”
这番话半真半假，既以“父亲教导”为由解释了学识来源，又用“怀念父亲”的情绪软化了语气，恰好避开了空间的秘密。更重要的是，她刻意强调“父亲”，既呼应了闻家沉冤昭雪的背景，又暗合太皇太后“重视家族传承”的心思——一个不忘父训、在逆境中仍坚持读书的女子，总比“天生聪慧”的“异常者”更让人放心。
太皇太后转动佛珠的速度慢了些，目光落在闻咏仪脸上，似乎在判断她是否说谎。殿内静得只剩烛火燃烧的“噼啪”声，苏嬷嬷站在一旁，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过了半晌，太皇太后才缓缓开口，语气缓和了几分：“原来如此，倒是个孝顺懂礼的孩子。哀家也只是听了些闲话，随口问问，你不必放在心上。”她抬手示意苏嬷嬷，“给咏答应倒杯茶，刚泡的雨前龙井，尝尝。”
闻咏仪心中松了口气——太皇太后虽未明说，但这句“不必放在心上”，已是暂时打消了疑虑。她起身谢恩，接过茶杯时，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，知道这场试探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。
离开慈宁宫时，晨光已洒满宫墙。闻咏仪走在青石板路上，回头望了一眼慈宁宫的飞檐，眼底闪过一丝清明——太皇太后的召见不是结束，往后她的言行仍会被关注。但今日的应对让她明白，只要牢牢抓住“家传”“父训”的由头，守住自己的秘密，便能在这位老人的审视下，一步步站稳脚跟。
春桃早已在宫门口等候，见她平安出来，连忙上前：“答应，太皇太后没为难您吧？”
闻咏仪笑着摇头，将茶杯递给她：“没有，只是寻常问话。走，回西偏殿，翰林院的学士该到了。”
阳光落在她身上，月白色的素裙泛着淡淡的光泽。闻咏仪知道，这深宫之中的每一次应对，都是一场修行，而她，正朝着自己的目标，稳步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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