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缕气息是如此微弱,与那肆虐狂暴的“蚀骨咒”相比,宛如萤火之于皓月,溪流之于瀚海。
它进入的瞬间,甚至引来了诅咒之力更凶猛的反扑,冰针般的寒意与灼热的邪火如同被激怒的潮汐,向着这缕“异种”气息碾压而去,试图将其瞬间同化、湮灭。
然而,这缕源自发丘印的气息,虽微弱,却带着一种本质上的、难以撼动的“正”与“镇”。
它不与之强硬对抗,不似刀兵相交。它更像是一种……“梳理”。
如同一位高明的医者,手持银针,精准地刺入紊乱的气机节点;又如同一位沉稳的镇守者,在狂暴的洪流中投下一枚定海神针,虽不阻其奔流,却定其狂澜之势。
清凉气流所过之处,那冰火交织、如同附骨之蛆的诅咒之力,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和退避。
并非被驱散,更像是遇到了某种天然的克星,或者说,是遇到了某种能“安抚”其狂暴本质的存在。
气流沿着手臂的经络逆流而上,缓慢却坚定地渗透。它绕过被诅咒之力重点侵蚀的骨骼,陈默仿佛能“内视”到那些原本灰暗、布满裂痕的骨骼,在气流掠过时,表面的寒意似乎被抚平了一丝,抚慰着痉挛撕裂的肌肉,滋润着干涸欲裂的经脉。
这股清凉感并非普通的冰凉,它不带来寒冷,反而蕴含着一种奇异的“生机”。
如同久旱逢甘霖的龟裂土地,陈默那濒临崩溃的身体本能地、贪婪地汲取着这微弱的滋养。
高烧带来的混沌与灼热,在这股清凉气流的浸润下,开始一点点退潮。
虽然依旧滚烫,但那足以焚毁理智的烈焰势头,明显减弱了。
脑海中那些疯狂扭曲的幻象,如同被投入清水的墨画,虽然依旧存在,但边缘开始模糊,色彩不再那么刺眼骇人。
陈金水染血的面容渐渐淡去,“掌柜”的猩红双眼也不再死死锁定他,那些喋喋不休的鬼影尖啸声也低沉了下去。
最为明显的变化,发生在骨骼。
“蚀骨咒”,顾名思义,其最恶毒之处,便是侵蚀骨骼。
此刻,陈默能清晰地“感觉”到,那缕清凉气流,似乎对骨骼中盘踞的诅咒寒意有着特殊的吸引力或者说压制力。
气流流过之处,骨骼深处那如同万千冰针穿刺、刮擦的剧痛,首次得到了缓解。
虽然远未根除,但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销魂的极致痛苦,终于减弱到了一个可以勉强忍受的程度。
就仿佛,一直紧箍着他灵魂、不断收紧的冰冷铁箍,被撬开了一丝缝隙。
新鲜的空气得以涌入,濒死的意识得以喘息。
发丘印,这半块神秘的古印,正在以一种陈默无法理解的方式,镇压着他体内那源自“邪骨”的恶咒!
这个过程缓慢而持续。
陈默依旧处于深度昏迷之中,身体虚弱到了极点,左臂和肋骨的伤势依旧严重,高烧也未完全消退。
但最致命的危机——蚀骨咒的全面爆发,却被这意外触发的、来自发丘印的奇异力量,强行遏制住了势头。
他不再剧烈颤抖,呼吸虽然微弱,却逐渐变得平稳、绵长了一些。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,脸上那层代表死气的灰败也淡化了些许,虽然依旧苍白得吓人。
他紧握着发丘印,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。
那缕清凉的气息,如同一条纤细却坚韧的丝线,连接着他与这半块古印,在他残破的体内循环往复,顽强地对抗着诅咒的余波,维系着那缕微弱的生机。
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。
不知过了多久,可能是一瞬,也可能是漫长的一夜。
陈默的眼睫颤动了一下。
极其轻微。
然后,又一下。
沉重的眼皮如同坠着千斤巨石,他用了巨大的力气,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。
依旧是黑暗。
但与之前那种吞噬一切、令人绝望的纯粹黑暗不同,这一次,他首先看到的,是紧握的右手掌心处,那一点极其微弱、却真实存在的、温润的莹光。
发丘印的光芒。
这光芒并不耀眼,甚至无法照亮他身前一尺之地,但在此时的陈默眼中,却仿佛是指引迷途的灯塔,是刺破绝望深渊的第一缕曦光。
意识如同退潮后的沙滩,缓缓恢复。
剧痛、虚弱、寒冷、饥饿、干渴……各种身体的不适如同潮水般重新涌来,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。
但,那蚀骨销魂、令他疯狂欲死的诅咒剧痛,确确实实减轻了!
虽然依旧存在,如同背景噪音般潜伏在骨骼深处,时不时传来一阵隐痛或寒意,但已经不再是那种足以瞬间摧毁他意志的狂暴力量。
他……活下来了?
在诅咒全面爆发,几乎必死无疑的情况下,他竟然……撑过来了?
陈默艰难地转动眼球,视线模糊地聚焦在自己紧握的右手上。那半块发丘印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,印身似乎比之前更加温凉,那微弱的莹光也仿佛稳定了一些。
是它。
是养父陈金水拼死交给他的这半块发丘印,在他最危急的关头,救了他的命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,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、对陈金水无尽的感激与思念、对自身命运的茫然,以及……对这半块古印更深的好奇与敬畏。
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,全身立刻传来散架般的剧痛和深深的无力感,尤其是左臂和肋骨。他闷哼一声,放弃了立刻起身的打算。
他还很虚弱,非常虚弱。诅咒只是被暂时压制,伤势依旧严重,体力耗尽。他依然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,危机四伏。
但,至少,他还活着。
活着,就有希望。
活着,才能去寻找“张家”。
活着,才能……复仇。
陈默重新闭上眼睛,不再抗拒身体的疲惫和伤痛。
他调整着呼吸,小心翼翼地,感受着那缕从发丘印中流出、在他体内缓缓循环的清凉气息。
他不再试图去控制它,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它的存在,如同寒冬里依偎着一点微弱的火种。
他紧握着发丘印,将它再次贴放在胸口,感受着那温凉的触感和稳定的微光。
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,重伤的陈默与半块古老的残印,依偎在一起,共同对抗着内在的恶魔与外在的危机。
一段充满未知与凶险的旅程,在他意识彻底清醒之后,必将展开。
但此刻,他需要休息。在发丘印的守护下,获取这来之不易的、短暂的安全与宁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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