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一早,一行人便出发了。
西安古城的喧嚣与厚重,被飞驰的越野车迅速抛在身后。
墨绿色的车辆沿着愈发崎岖的公路向南行驶,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平原过渡到起伏的丘陵,最终,远方那道如同巨大屏风般、连绵不绝、笼罩在薄雾中的青黑色山脉轮廓,清晰地占据了整个视野。
秦岭。
它静静地横亘在那里,苍茫,古老,沉默。仅仅是远远望着,便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、令人心生敬畏的磅礴气势。
对于陈默而言,这不再是地图上的线条和书中的描述,而是真实存在的、即将踏入的未知领域,藏着血仇的线索、救赎的希望,以及致命的危险。
副驾驶上的冷青柠依旧沉默,大部分时间都在查看平板电脑上的地形数据和卫星图,偶尔通过卫星电话与外界进行简短的、加密的通话。
她的存在,像一根定海神针,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,将车内的气氛维持在一种公事公办的微妙的平衡中。
王胖子起初还很兴奋,对着窗外的山景大呼小叫,但随着山路愈发蜿蜒陡峭,车辆频繁颠簸,他的脸色开始有些发白,紧紧抓着车门上的扶手,话也少了下去。
开车的还是那个精干寡言的老周,他对这条路似乎极为熟悉,即使在连续的发卡弯上也开得又快又稳。
中午时分,越野车驶入了一个位于山脚下的小县城——周至。
县城不大,建筑显得有些陈旧,街道上弥漫着一种与西安截然不同的、慢节奏的山野气息。
车辆没有在县城中心停留,而是直接开到了边缘一个挂着“山野户外探险服务社”简陋招牌的小院前。
院子里堆放着一些旧的轮胎、绳索和户外装备,一个穿着褪色迷彩服、皮肤黝黑如同老树皮、脸上布满风霜沟壑的老头,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,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。
他的一条腿似乎有些不便,旁边靠着一根磨得油光发亮的木棍。
老周停下车,率先下去,用当地方言和那老头打了声招呼。
老头抬起头,露出一双与他苍老面容不太相符的、依旧锐利有神的眼睛,扫过下车的陈默三人,尤其是在冷青柠身上停留了一瞬,然后对着老周点了点头。
“这是老姜,我们这次的向导。”冷青柠简单介绍,“他在这一带山里跑了几十年,经验丰富。”
老姜站起身,他的身形不算高大,甚至有些佝偻,但站在那里,却给人一种如同山岩般沉稳可靠的感觉。
他没有多余的寒暄,目光依次扫过陈默、王胖子,最后又回到冷青柠身上,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沙哑地开口:“东西都备齐了?要进哪里?”
冷青柠没有直接回答具体地点,而是报出了几个地理坐标和大致的地形特征,正是他们之前在地图上圈定的那片区域边缘。
老姜听着,花白的眉毛渐渐拧紧,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。
他沉默地抽了几口烟,才缓缓说道:“那片地方……不太好走。路早就没了,现在只能顺着野猪踩出来的道往里钻。若是再继续再往里,就是没人去过的老林子,毒虫多,瘴气也重,还有野猪群和熊瞎子。”
他顿了顿,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看着冷青柠,“你们确定要去?搞研究的,没必要冒这个险。”
“确定。”冷青柠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,“我们有必须去的理由,也做好了准备。”
老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又看了看旁边沉默但眼神坚定的陈默,以及一脸紧张却强装镇定的王胖子,不再多劝,只是点了点头:“成。那走吧,趁天黑前,多赶点路。”
简单的交接后,老周将越野车留在小院,他将负责在外围接应。所有的装备被重新分配,打包成更适合徒步背负的样式。
陈默和王胖子各自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,里面主要是个人物品、食物、水和部分常用工具。
冷青柠的背包相对小一些,但显然分量不轻,里面装着那些精密的仪器。
老姜则背着一个陈旧的帆布包,里面似乎主要是他自己的生存物资和一些看似简陋却实用的工具,手里依旧拄着那根木棍。
真正的进山,从踏出这个小院的那一刻开始了。
起初还有一条依稀可辨的土路,但很快,脚下的路就逐渐消失在茂密的灌木和杂草中。
老姜走在最前面,他的步伐不快,甚至因为腿脚不便而显得有些蹒跚,但他选择的路径却总是能巧妙地避开最难行的地段,那根木棍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,时而探路,时而支撑,灵巧无比。
空气变得湿润而清新,带着泥土、腐殖质和植物汁液的混合气息。
四周是参天的树木,枝叶遮天蔽日,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缝隙洒落下来,在林间空地上跳跃。
鸟鸣声、虫叫声不绝于耳,充满了原始的生机,但也潜藏着未知。
王胖子没走多久就开始喘粗气,汗如雨下,沉重的背包压得他龇牙咧嘴。
“我……我说姜老爷子,您这……您这腿脚不利索,走路可真不含糊啊……”他一边喘一边试图搭话。
老姜头也没回,沙哑的声音传来:“在山里待久了,腿脚是其次,靠的是这里。”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和心脏。
陈默沉默地跟在后面,他的体力恢复得不错,背负的重量也在可承受范围内。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用在观察环境和记忆路线上。
他注意到,随着一行人的逐渐深入,周围的地形开始变得复杂,植被的分布也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。
同时,他怀中的发丘印,似乎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,不再是单纯的温凉,而是仿佛与这片古老的山脉产生了某种极其遥远的共鸣。
冷青柠走在队伍中间,她不时停下,拿出那个多功能气体检测仪检测空气中的成分,或者用辐射剂量计测量环境辐射水平,并快速在防水笔记本上记录数据。
她的动作专业而专注,与这原始的环境形成一种奇异的融合。
“辐射水平略有升高,但在安全阈值内。”她偶尔会简短地通报一声,声音平静,听不出情绪。
走了约莫两个多小时,他们来到一条湍急的山涧前。溪水冰冷刺骨,撞击在岩石上发出巨大的轰鸣。原本横跨溪流的一根粗大枯木已经断裂,无法通行。
“从那边绕过去,水浅一点,但要踩石头,小心滑。”老姜指了指上游一处水流稍缓、布满湿滑鹅卵石的区域。
王胖子看着那哗哗的流水和滑溜溜的石头,脸都绿了。陈默率先试探着踩上石头,石头果然湿滑异常,他不得不调动全身的平衡能力,才勉强稳住。
就在这时,一直很稳定的冷青柠,在踏上第三块石头时,脚下猛地一滑!
“小心!”陈默眼疾手快,几乎是本能地,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,猛地向自己这边一带!
冷青柠猝不及防,被拉得一个趔趄,撞在了陈默身上,才勉强没有摔进冰冷的溪水里。
她手中拿着的辐射剂量计脱手飞出,“噗通”一声掉进了溪流中,瞬间被冲走。
一瞬间,两人靠得极近。
陈默能闻到她发间一丝极淡的、不同于山林气息的清洁味道,也能感觉到她手臂肌肉瞬间的紧绷和随即的放松。
冷青柠迅速站稳,推开了陈默的手,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封的表情,只是耳根似乎微微泛红,不知是羞恼还是其他。
“谢谢。”她的道谢干巴巴的,没有任何温度,目光追随着被冲走的仪器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。
“没、没事吧冷研究员?”王胖子在岸边紧张地喊道。
老姜也回过头,浑浊的眼睛看了看他们,又看了看湍急的溪水,沙哑地说:“山里走路,脚底下要生根。丢了就丢了吧,人没事就好。”
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,但队伍里的气氛似乎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化。一种超越纯粹合作关系的、极其微弱的联系,在刚刚那电光火石的接触中,短暂地建立了一下。
渡过山涧,继续前行。山路愈发陡峭难行,很多时候需要手脚并用。周围的林木更加高大茂密,光线也愈发昏暗,仿佛黄昏提前降临。
一种无形的压力,开始笼罩下来。
老姜的速度也慢了下来,他变得更加警惕,不时停下脚步,侧耳倾听林中的动静,或者仔细观察着地面和树木上的痕迹。
“快到了,”在一次休息时,老姜望着前方更加深邃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密林,声音低沉地说,“再往前,就是真正的‘没人地方’了。有些老话,我得跟你们说道说道。”
他的表情,是这一路上从未有过的凝重。
陈默心中一动,知道真正的考验和这片山脉隐藏的秘密,即将揭开冰山一角。
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发丘印,那温凉的触感,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沉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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