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的平静，是覆在深渊上的薄冰。
看似坚固，实则暗流汹涌。只需一个契机，就会彻底崩裂。
而这契机，正被阴影里的手，悄悄推着。
镇国公府后园，晚梅开得正盛，冷香浸骨。
沈清秋独自徘徊，梅香压不住她心头的烦躁。
父亲和二哥出征月余，府里一切如常。可她和沈清辞的差距，半分没缩小。
沈清辞还是那个清冷高贵的嫡长女，连江临渊都和她有着说不清的默契。
她这个次女，永远活在嫡姐的影子里，仰望着不属于自己的光。
“二小姐。”
一个采买丫鬟悄无声息走来，将个油污纸团塞进她手心。
“门外小孩说，这是您掉的帕子。”
沈清秋心中猛地一跳。
她攥紧纸团，指尖泛白——这是慕容璟的暗号！
父亲刚出征，他就敢用这种方式联系她？
沈清秋强装镇定，回了自己的僻静院落，屏退所有下人。
指尖颤抖着展开纸团，潦草字迹映入眼帘，是慕容璟的密语。
信上的话，让她心一沉，随即烧起病态的狂热。
慕容璟要她偷沈家的北境防线“阵图”。
“慕家在北境插不上手，祖父很不满。”密语直白，“你把阵图弄来，我立首功，迎娶你便不是奢望。”
“阵图……”
沈清秋喃喃自语，手心沁出冷汗。
那是沈家的命根子，父亲和兄长视若性命。偷阵图，就是叛家！
可慕容璟画的饼太香了——慕家世子夫人，压过沈清辞一头，证明自己不是废物。
这诱惑像毒蛇，缠紧了她的脑子。
数年前的宫宴画面，突然撞进来。
那时她和沈清辞穿了相似的衣裙，她追蝴蝶失足跌进莲花池。
冰冷的水呛得她窒息，是年少的慕容璟跳下来，把她抱上了岸。
“沈小姐，你没事吧？”他的眼神里全是真切的关切。
后来她才知道，慕家让他接近的是“沈家嫡女”——他认错人了。
这个误会，她从没说破。
她贪婪地霸占着那份本不属于她的温暖，看着他和沈清辞传婚约，嫉妒得发疯。
“他本该是我的！是沈清辞抢了我的一切！”
现在，慕容璟终于需要她了。
“慕容哥哥需要我……只有我能帮他！”
沈清秋眼中闪着偏执的光，把信纸凑到烛火前。
火舌舔舐着纸张，灰烬飘落在地，像她对沈家最后的愧疚。
她看着跳动的火焰，笑容扭曲：“为了我们的将来，我必须做到！”
就在沈清秋做下背叛决定时，一支庞大的商队，缓缓驶入京城。
商队挂着琅琊王氏的旗号，满载着江南丝绸、瓷器和茶叶，看着再寻常不过。
没人知道，队伍里混着几个特殊的“伙计”。
他们身形精悍，眼神里藏着草原狼的野性，哪怕穿了周人的衣袍，也掩不住对京城繁华的贪婪与警惕。
为首的叫巴特尔，是漠北“青鹞子”的百夫长。
他通晓周话，心思缜密，借着王家的招牌和边关守军的懈怠，带着人潜入了大周的心脏。
入夜，叶家的隐秘别院，密室里烛火摇曳。
巴特尔褪去了伙计的伪装，露出彪悍的气质。他对着主位的叶明远，还有旁侧的三皇子南宫瑜，行了个漠北礼节。
“丞相，殿下，”他用生硬的周话开口，“天可汗命我问好，确认我们的合作。”
叶明远捋着胡须，目光像古井：“辛苦各位。天可汗对接下来的行动，有何指示？”
他老谋深算，绝不会把主动权交给漠北人。
南宫瑜却按捺不住，身体前倾：“时机已到！尽快对镇国公府动手！”
他做了个擒拿的手势，眼中闪着疯狂：“抓沈清辞或沈怀民，让北境的沈渊方寸大乱！”
巴特尔没接话，沉声道：“天可汗有密令，是给小人的。”
密室的气氛瞬间僵住。
叶明远眼中精光一闪，南宫瑜也皱起了眉。
“天可汗要我查，京城有没有‘能人’在帮沈渊。”巴特尔解释，“他觉得沈渊这次用兵太诡异，恐有高人相助。”
他顿了顿，加重语气：“若有此人，务必将他‘留在’京城，绝不能让他去北境。”
叶明远的脑海里，立刻闪过一个青衫身影。
江临渊。
沈家几次化险为夷，都有这小子的影子。他那份冷静和手段，确实不简单。
南宫瑜却嗤之以鼻：“天可汗多虑了！现在该想的是怎么夺权！”
话虽如此，他不敢反驳天可汗的命令。
叶明远沉吟片刻，点了头：“天可汗的顾虑有理。巴特尔勇士可暗中查访，原计划暂且不动。”
他瞥了眼南宫瑜：“京城太敏感，贸然动手会打草惊蛇。我们要等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。”
“是。”巴特尔躬身，“我们会像狼一样，等猎物露出破绽。”
密议结束，漠北人被秘密安置。
这些潜伏的狼，没激起半点浪花，却预示着更大的漩涡在形成。
叶明远独自留在密室，手指敲击着桌面，目光幽深。
“江临渊……天可汗都注意到你了。”他低声自语，“你究竟是谁？”
对这个青衫年轻人，他第一次生出了忌惮的杀意。
南宫瑜走出别院，望着被高墙分割的夜空，笑容志在必得。
“乱吧，越乱越好！这皇位，迟早是我的！”
而此刻的镇国公府，沈清辞正对着北境的地图发呆。
江临渊送的那枚平安符，被她攥在手心，温热的触感压不住心头的不安。
她总觉得，父亲和二哥在北境，不止要面对漠北的刀枪。
惊蛰匆匆进来，压低声音：“小姐，二小姐傍晚被慕容府的人‘请’走了，刚回来，神色很不对劲。”
沈清辞猛地抬头，眸中寒光乍现。
沈清秋和慕容璟，果然勾连得更深了。
暗信已传，狼影已至。
一张针对沈家，也针对江临渊的巨网，正在京城的夜幕下，悄悄收紧。
山雨，真的要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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