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舟撕裂云层,将西域最后的轮廓彻底抛在身后。下方的大地色彩逐渐从戈壁的昏黄、绿洲的翠绿,过渡为一种苍凉的灰褐,地势开始起伏,远山戴雪,空气中也带上了明显的寒意。凛冽的北风如同无形的巨手,持续不断地推搡着飞舟,宣告着截然不同的地域法则。
陈霄独立舟头,青衫在风中鼓荡。他并未全力催动飞舟,而是任由其在这愈发强劲的北风中前行,同时全力放开神识,感受着这片陌生天地间流淌的规则气息。
与西山之地那锋锐、肃杀、偏向金行的规则不同,北地的规则更加厚重、凛冽、深沉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灵之气与冰寒之意,大地深处传来的脉动缓慢而有力,带着一种冻结万物的沉寂感。这便是《北山经》所记载的疆域,水与冰的主场。
他识海中,那属于《北山经》的虚幻篇章似乎清晰了一丝,对周遭环境的感应也更加敏锐。他能“听”到脚下山脉中暗河冰封的呜咽,能“嗅”到极高远处雪云中凝聚的极致严寒。
“北疆……果然迥异。”陈霄喃喃自语。他掌心一翻,那枚得自流沙集的文鳐鱼鳞片出现在手中。鳞片在北地的寒气中,表面的暗蓝色光泽似乎更加深邃,那内蕴的空间之力与北地浓郁的水灵之气隐隐呼应,显得格外活跃。这让他对这片鳞片与北地可能存在的关联,更多了一份猜测。
飞舟继续向北,气温急剧下降,天空中开始飘落细碎的冰晶。起初只是零星几点,打在飞舟护罩上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但不过半个时辰,天色便彻底阴沉下来,铅灰色的乌云低垂,仿佛触手可及。冰晶变成了鹅毛般的雪片,伴随着凄厉呼啸的狂风,瞬间将天地间染成一片混沌的苍白。
暴风雪来了!
这不是普通的雪,北地的风雪蕴含着天地之威与精纯的冰寒灵力。雪花密集如瀑,狂风卷起的雪沫冰粒如同亿万利刃,疯狂地冲击着飞舟的护罩。护罩灵光剧烈闪烁,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咯吱”声,飞舟本身也在狂风中剧烈颠簸,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,行进变得极其艰难。
陈霄立刻全力催动飞舟核心阵法,同时自身灵力源源不断注入护罩,稳住舟身。但风雪之势太过猛烈,飞舟的速度被迫降至最低,如同蜗牛般在风雪中艰难跋涉,神识探出范围也被压缩到了极限,四周白茫茫一片,不辨方向。
“好凶猛的雪暴!”陈霄眉头微蹙。这还只是北疆的边缘地带,风雪之力便如此可怕,难怪古籍中记载北地多险境。他尝试以神识沟通天地,感知风雪运行的规律,寻找相对薄弱的区域穿行,但收效甚微。这暴风雪仿佛一个完整的、狂暴的领域,蛮横地笼罩了一切。
就在他考虑是否要暂时降落,寻找避风处时,异变再生!
一道极其隐晦、却冰冷刺骨的意念,如同潜藏在暴风雪中的毒蛇,骤然穿透了飞舟护罩,直刺陈霄识海!
这意念并非攻击,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审视与警告!充满了漠然与排外,仿佛在宣示着对此地的主权,驱逐一切外来者!
陈霄识海中的无字天书清辉一闪,将这外来意念隔绝、分析。
“嗡……”
飞舟正前方的风雪突然诡异地旋转起来,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。漩涡中心,无尽的冰雪凝聚,竟化作一只巨大无比的、完全由冰晶构成的眼眸!
这眼眸空洞无物,只有极致严寒与纯粹的“存在”,它“注视”着飞舟,注视着陈霄。被其目光扫过,飞舟护罩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厚厚的冰层,连阵法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!
同时,那股冰冷的排斥意念更强了,如同潮水般涌来,试图将飞舟连同里面的闯入者彻底冰封、驱逐!
陈霄眼神一凛。这不是自然现象!是某种存在,或者说某种规则具现化的守护力量,在阻挡他深入北疆!
他立刻运转新掌握的【短距滑翔】神通,身形在飞舟内几个闪烁,避开那冰眸凝视的核心区域,同时双手结印,体内《南山经》的浑厚根基与《西山经》的锋锐金气融合,化作一道炽热与锋芒并存的灵力洪流,狠狠轰向那只冰晶眼眸!
“破!”
轰隆!
灵力洪流与冰眸撞在一起,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。冰晶四溅,眼眸剧烈震颤,出现道道裂痕,但那极寒之意也顺着灵力反馈回来,让陈霄手臂一阵发麻。
冰眸似乎被激怒,漩涡般的风雪更加狂暴,更多的冰雪汇聚而来,试图修复眼眸并发动更强的攻击。
陈霄心知不能久留,更不宜与这不知底细的规则化身硬拼。他当机立断,全力催动飞舟,不再顾及方向,朝着冰眸力量相对薄弱的侧后方,将【短距滑翔】的神通意境加持在飞舟之上!
“走!”
飞舟猛地一颤,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束缚,速度瞬间爆发,化作一道扭曲的流光,险之又险地擦着那重新凝聚的冰眸边缘,强行冲破了暴风雪的封锁区域!
身后,是那冰冷眼眸无声的咆哮与更加狂怒的风雪。
前方,风雪骤然一停。
飞舟冲出了一片相对清晰的空域。下方,是连绵无尽的、被厚厚冰雪覆盖的巍峨山脉,在惨淡的天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。空气中依旧寒冷刺骨,但那种狂暴的能量和冰冷的排斥感却消失了。
陈霄稳住飞舟,回望来路,只见身后远处,那片区域依旧被接天连地的雪暴笼罩,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。而那只冰晶眼眸,也已然消失不见。
“初入北疆,便有此‘见面礼’……”陈霄目光沉静地看着那片雪暴区域,心中并无畏惧,反而升起一股强烈的探索欲。那冰眸绝非寻常,其背后代表的,或许是北地某种古老的秘密,或是某个强大存在的领域界限。
这更加印证了天书指引的正确性,北疆之地,确实存在着亟需校正的重大“谬误”。
他摊开手掌,那枚文鳐鱼鳞片静静躺在掌心,表面的寒意尚未褪去。他隐隐有种感觉,这枚蕴含空间与水系力量的鳞片,在这片冰雪国度,或许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。
调整方向,飞舟再次启程,朝着北疆更深邃、更神秘的腹地,小心翼翼而去。
身后,是咆哮的风雪壁垒。
前方,是沉默的万里冰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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