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皮火车在初春的原野上呼啸前行，车轮与铁轨撞击出规律的声。苏念棠靠窗坐着，明远在她怀里睡得正香，明浩和明轩则挤在对面座位上，小脸紧贴着车窗，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风景。
娘，你看那山上的树都绿了！明轩兴奋地指着远处。
那是松树，冬天也是绿的。明浩像个小学究似的纠正弟弟。
苏念棠微笑着看两个孩子拌嘴，从随身带的布包里取出一个铝饭盒。打开盖子，里面是码放整齐的芝麻糖和炸酱饼。香甜的芝麻混着酱香在车厢里散开，引得旁边座位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过来。
来，先吃点东西。她把饭盒递到孩子们面前。
就在这时，斜对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。
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人正手忙脚乱地拍着孩子的背，那孩子看着才几个月大，小脸咳得通红。女人身上的衣服打了好几个补丁，脸色蜡黄，一看就是营养不良。
苏念棠见状，立即从包袱里取出军用水壶，倒了一碗温水递过去：同志，给孩子喝点水吧。
年轻女人感激地接过碗，小心地喂孩子喝了几口。孩子的咳嗽渐渐平息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。
谢谢您，女人把碗递回来，声音虚弱，这孩子从早上起来就不太舒服......
苏念棠注意到她干裂的嘴唇，又倒了一碗水递给她：你也喝点。这是要去哪儿？
去兰州找孩子他爹，女人小口喝着水，他在那边的铁路局工作。
明浩默默地把自己的炸酱饼掰了一半，递到那孩子面前。
小男孩怯生生地看着母亲，得到允许后才接过饼，小口小口地吃起来。
这饼真香，女人不好意思地说，我们娘俩走得急，就带了几个窝头......
苏念棠二话不说，把剩下的芝麻糖都包起来塞给她：带着路上吃，孩子还小，得吃点好的。
女人推辞不过，眼眶红了：这怎么好意思......
出门在外，互相照应是应该的。苏念棠温和地笑笑。
这一幕被不远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看在眼里。
他合上手里的书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苏念棠。这女人看着年纪不大，带着三个孩子出门，不仅井井有条，还这么热心肠，实在难得。
这位女同志，他推了推眼镜，看你带着三个孩子，这是要去探亲？
苏念棠点点头：去部队随军。
男人来了兴趣，我爱人也在部队工作。你这是去哪个军区？
两人聊了起来。男人姓陈，是个中学老师，这次是去部队探亲。他见明浩和明轩对窗外的一切都充满好奇，便主动给他们讲起沿途的风土人情。
你们看那边，陈老师指着远处一片梯田，这是黄土高原特有的地貌......
明浩听得入了神，连最调皮的明轩都安静下来。苏念棠感激地对陈老师笑笑，这一路上有个人能陪孩子们说说话，倒是省了她不少心。
火车在一个小站停靠时，上来几个带着大包小包的农民。
车厢里顿时拥挤起来。一个老大爷颤巍巍地站在过道里，四处张望着找座位。
大爷，您坐这儿吧。苏念棠立即站起身，把明远往怀里搂了搂，我们挤挤就行。
老大爷连声道谢，在座位上坐下后，从包袱里掏出几个红彤彤的苹果：自家种的，甜着呢，给孩子们尝尝。
明轩眼巴巴地看着苹果，但还是先抬头看母亲。得到允许后，才接过苹果，脆生生地道谢：谢谢爷爷！
车厢里渐渐热闹起来。
有人拿出扑克牌打发时间，有人抱着收音机听戏曲，还有几个年轻人在一起唱歌。明轩很快就被隔壁座位一个玩翻花绳的小姑娘吸引，两个小孩不一会儿就玩到了一起。
苏念棠看着这一幕，心里暖暖的。这个年代的人虽然不富裕，但那份淳朴和热情，却是后世难以企及的。
她借着背包的掩护，从空间里取出一小包山楂干，分给周围的孩子们。酸甜的山楂干立刻赢得了所有孩子的欢心，连那个一直咳嗽的小婴儿都咿咿呀呀地伸手要。
大妹子，你这山楂干做得真好，对面一个大婶夸赞道，一点都不涩，我孙子平时最挑食了，这会儿吃得停不下来。
苏念棠笑笑：自家晒的，去了核，用冰糖腌过。
然而，在这片和谐之中，有一道目光始终带着审视。
坐在车厢连接处的一个瘦高男人，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暗中观察苏念棠。他是林菲菲托关系找来的，任务是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特别。
此刻，他看着苏念棠从容不迫地照顾三个孩子，还能分心帮助陌生人，不禁皱起了眉头。这和他听到的粗鄙无知、虐待孩子的描述完全对不上。
难道找错人了？他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模糊的照片对比。没错，就是这个人。可是......
傍晚时分，火车在一个大站停靠二十分钟。
站台上挤满了卖吃食的小贩。烧饼、煮玉米、茶叶蛋的香味飘进车厢，引得孩子们直咽口水。
娘，我想吃茶叶蛋......明轩小声嘟囔。
明浩虽然没说话，但眼睛也一直往窗外瞟。
苏念棠想了想，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搪瓷缸：等着，娘去给你们买。
她下车买了六个茶叶蛋，又称了一斤刚出炉的烧饼。回到车上时，不仅给自家孩子分了，还给那个带婴儿的女人和玩翻花绳的小姑娘各送了一个茶叶蛋。
这怎么好意思......年轻女人又要推辞。
拿着吧，苏念棠把鸡蛋塞到她手里，你还要喂孩子，得多吃点。
夜幕降临，车厢里的灯亮了。
大部分乘客都开始打盹，只有车轮声依旧不知疲倦地响着。明远在母亲怀里睡得香甜，明浩和明轩也靠在一起睡着了。
苏念棠却毫无睡意。她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点点灯火，心里想着即将见面的陆建军，想着未来的新生活。
那个戴眼镜的陈老师也没睡，他轻声对苏念棠说：你是个好母亲。孩子们教得很好。
苏念棠微微一笑：都是生活所迫。他爹常年不在家，我不坚强点，孩子们怎么办。
你爱人是个有福气的。陈老师感叹道。
深夜，车厢里安静下来。
苏念棠借着背包的掩护，从空间里取出一小壶灵泉水，悄悄给三个孩子喂了几口。又倒了一些在毛巾上，给明远擦了擦脸。这孩子今天在车上折腾了一天，可别生病了。
那个一直在暗中观察的男人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。他看见苏念棠对待孩子的温柔细致，看见她不时摸摸孩子们的额头，看见她连睡觉都保持着警惕，一只手始终护着怀里的孩子。
这哪里是什么恶毒后妈？分明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慈母。
他摇摇头，决定回去后一定要把实情告诉林菲菲。这差事，他接得心里不踏实。
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车厢时，广播里响起报站声。
各位旅客请注意，前方到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......
苏念棠轻轻摇醒孩子们：快到了，爹爹就在站台上等我们呢。
明浩和明轩一下子清醒过来，兴奋地扒着车窗往外看。连明远都揉着眼睛，咿咿呀呀地学着哥哥们说：爹......爹......
车厢里顿时热闹起来，人们开始收拾行李。那个年轻女人抱着孩子过来道别：大姐，谢谢你这一路的照顾。
一路顺风。苏念棠帮她理了理衣领，照顾好自己和孩子。
陈老师也过来道别：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，可以到市一中找我。
火车缓缓驶入站台。
苏念棠一手抱着明远，一手紧拉着明轩，明浩懂事地提着随身的小包袱。透过车窗，她已经看见站台上那个挺拔的军绿色身影。
陆建军正踮着脚往车厢里张望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期待和焦急。
爹！爹！明轩第一个看见，激动地大喊起来。
苏念棠的心突然怦怦直跳。无数个日夜的思念，终于要在这一刻相见了。
火车停稳，车门打开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带着孩子们走向车门，走向那个等待已久的人，走向他们的新生活。
而那个一直跟踪她的男人，在人群中默默看着这一幕，转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站台上。他得赶快去给林菲菲报信——这个女人，恐怕没那么简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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