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半，部队的起兵号划破黎明，悠长的号声惊醒了睡梦中的苏念棠。她睁开眼，陌生的天花板让她恍惚了一瞬，随即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在部队家属院。身旁的陆建军几乎在号声响起的瞬间就坐起身，多年的军旅生涯早已将作息刻进骨子里。
再睡会儿。他低声说，动作利落地穿衣，我去出操。
苏念棠却也跟着起身：不了，该给孩子们做早饭了。
厨房里，她打量着这个全新的空间。
灶台是砖砌的，擦得发亮；水缸里蓄满了清水；碗柜里整齐地码放着昨晚上她归置好的碗碟。她从带来的行李中找出那罐炸酱，又取出挂面，准备做最简单的炸酱面。
面刚下锅，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。苏念棠擦擦手去开门，只见一个剪着齐耳短发、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，手里端着一小盆发好的面团。
是陆营长家的吧？我是隔壁李教导员家的，姓王。妇女笑着把面盆递过来，听说你们昨儿个刚到，怕是来不及发面，这点面团你们先拿着蒸馒头。
苏念棠连忙接过：这怎么好意思......王大姐快请进。
不进了不进了，王大姐摆摆手，看你灶上还做着饭呢。咱们这家属院就这么几十户，以后常来常往。
这时，明浩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。
明浩，叫王阿姨。苏念棠轻声提醒。
王阿姨好。明浩乖巧地问好。
哎，这孩子真懂事。王大姐笑眯眯地摸了摸明浩的头，我家那小子跟你差不多大，改天让你们一块儿玩。
送走王大姐，苏念棠心里暖暖的。看来这部队大院，比她想象中要有人情味得多。
面条出锅，浇上炸酱，撒上葱花，香气立刻弥漫开来。
明轩像只小狗似的吸着鼻子跑进厨房：娘，好香啊！
连还在赖床的小明远都被香味吸引，光着脚丫慢慢悠悠的走出来，扒着灶台踮脚张望。
快去洗脸刷牙。苏念棠把小明远抱起来，爹出操回来就开饭。
陆建军回来时，早饭已经摆上桌。他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炸酱面，眼神柔和：辛苦你了。
不辛苦。苏念棠给他挑了一大碗面，快尝尝，还是不是那个味儿。
饭桌上，陆建军说起今天的安排：
上午我去团里报到，下午带你们去服务社认认路。明浩和明轩的上学手续，我已经托人在办了。
这么快？苏念棠有些惊讶。
部队办事效率高。陆建军给明轩擦了擦嘴角的酱汁，你这两天先熟悉熟悉环境，缺什么咱们慢慢添置。
明浩小声问：爹，这里的学校好吗？
陆建军肯定地点头，老师都是从省城调来的。
早饭过后，陆建军去了团部。
苏念棠正在洗碗，又有人敲门。这次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媳妇，怀里抱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。
嫂子，我是对面张营长家的，叫刘慧。年轻媳妇有些腼腆，听说您刚来，我家种了些青菜，给您拿点尝尝。
苏念棠连忙道谢接过，是一把水灵灵的小油菜。
这孩子多大了？她看着刘慧怀里的孩子问。
一岁半了。刘慧笑道，听说您家有三个小子？可真让人羡慕。
两个年轻母亲很快就聊到了一起。刘慧是个热性子，给苏念棠介绍了不少家属院的情况：哪家服务社的东西新鲜，什么时候有集市，幼儿园的老师哪个最耐心......
送走刘慧，苏念棠开始整理带来的种子。
她特意选了几样好成活的小菜种子，准备在院子里那片空地上试种。正弯腰松土时，听见隔壁传来哼歌声——是文工团晨练的声音。
林菲菲穿着一身练功服，正在院子里压腿。看见苏念棠在种菜，她故意提高了音量：
哟，新来的嫂子这么勤快啊？这就开始种地了？
苏念棠直起身，淡淡一笑：闲着也是闲着。
要我说啊，这部队大院可不是农村，林菲菲意有所指，有些习惯，该改还是得改。
苏念棠还没回话，王大姐从隔壁探出头：小林这话说的，自己种菜怎么了？自给自足，光荣！
林菲菲撇撇嘴，没再说话，转身回了屋。
中午，苏念棠用王大姐给的面团蒸了一锅馒头。
馒头出锅时，整个小院都弥漫着麦香。她又用刘慧送的小油菜炒了个鸡蛋，煮了锅小米粥。
明浩带着弟弟们在院子里玩陆建军给他们做的小木枪，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。苏念棠站在厨房门口，看着这一幕，心里踏实而温暖。
娘，馒头好香！明轩跑过来，眼巴巴地看着刚出锅的馒头。
小心烫。苏念棠掰了一小块，吹凉了递给他。
陆建军回来吃午饭时，看见桌上的馒头，愣了一下：这么快就蒸上馒头了？
隔壁王大姐给的面团。苏念棠给他盛粥，你尝尝味道怎么样。
陆建军咬了一口馒头，又尝了炒鸡蛋，点点头：好吃。
简单的两个字，却让苏念棠觉得，这一上午的忙碌都值得了。
下午，陆建军兑现承诺，带全家去服务社。
服务社不算大，但货品齐全。除了油盐酱醋，还有布匹、文具、日用品。明浩和明轩好奇地东张西望，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。
以后要买什么，就来这里。陆建军对苏念棠说，缺什么也可以跟售货员说，他们会帮忙进货。
苏念棠仔细地看着货架上的商品，心里盘算着要添置的东西。她注意到这里的物价比老家稍高，但品质也更好。
在布匹柜台前，她停下脚步。
想扯布做衣服？陆建军问。
苏念棠指着一段藏蓝色的布料，给你做件新衬衫。
陆建军眼神微动：我衣服够穿，先紧着你和孩子。
都要做。苏念棠语气坚定，开春了，都得换季。
最后，她扯了藏蓝色的布给陆建军，花布给自己和明远，耐磨的灰布给明浩明轩做裤子。又买了些针头线脑，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服务社。
回家的路上，他们遇到了更多邻居。
每个人都热情地打招呼，有的夸孩子们懂事，有的邀请苏念棠串门。陆建军耐心地一一介绍，这是某连长家的，那是某指导员家的......
苏念棠悄悄记着这些面孔和称呼。她知道，这就是她未来要生活的圈子了。
晚饭后，陆建军去营里查岗。苏念棠在灯下开始画衣服样子，三个孩子围在她身边，安静地看小人书。
窗外月色正好，将小院照得亮堂堂的。苏念棠停下笔，望着窗外。这里的一切都还陌生，但她相信，用不了多久，这里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家。
而在不远处的另一扇窗户后，林菲菲正冷冷地看着这边温暖的灯光。她握紧了拳头，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。这个苏念棠，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。
夜渐深，部队的熄灯号响起。苏念棠吹灭油灯，搂着孩子们躺下。在这个陌生的地方，她的新生活，正式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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