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厅内,烛火摇曳,将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长长的。
夜祁的话,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,在冷青璃的心中掀起巨浪。
上百匹战马的血,一场大规模的祭祀。
她终于明白,自己在阁楼上妖瞳所窥见的那股蛰伏的、庞大到令人战栗的妖气,并非错觉。
敌人真正的杀招,根本不是战场上的枪炮,而是这邪异的、她闻所未闻的献祭。
“我……”冷青璃的嘴唇动了动,心跳如擂鼓。
她想说她看到了,她看到了那比整个战场还要恐怖的存在。
可话到嘴边,她却先注意到了别的东西。
夜祁撑在椅背上的那只手,骨节分明,青筋凸起,手背上沾着已经干涸的血块。
而他那件紧贴着身躯的土黄色衬衣,左边臂膀的位置,颜色深得发黑,正有湿意缓缓洇开,将衣料黏在了皮肉上。
“你受伤了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不是疑问,而是陈述。
夜祁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,毫不在意地松开了撑着椅背的手。
“小伤,无妨。”
他说着,便要转身去拿挂在屏风上的干净外衫。
可他转身的动作,明显牵动了伤处,身体出现了一个极细微的僵硬。
“别动。”
冷青璃忽然站了起来,快步绕过桌子,走到了他面前。
她仰头看着他,那双清澈的眸子里,映着烛火,也映着不容拒绝的执拗。
“我略懂医术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,声音压得更低,
“而且,我的力量……能让伤口好得快一些。”
夜祁没有作声,只是垂下眼帘,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女人。
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惊惶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他无法拒绝的认真。
最终,他沉默地坐回了太师椅上。
这无声的默许,让冷青璃的心轻轻一松。
她立刻转身,对守在门外的碧梧吩咐道:
“去打一盆热水来,再拿些干净的布条和剪刀。”
很快,碧梧将东西送了进来,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,并体贴地关上了主厅的大门。
冷青璃将铜盆放在一旁的矮凳上,拧干了温热的布巾,然后单膝跪在了夜祁的面前。
她的动作很轻,先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他手臂上被血黏住的衣料。
当衬衣被剪开,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,冷青璃的呼吸停滞了一瞬。
那是一道极深的刀伤,从他臂膀外侧一直划到手肘,皮肉翻卷。
白日里在鹰嘴崖的厮杀,远比他口中说得要凶险万分。
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攥紧,泛起密密麻麻的疼。
夜祁感觉到她的停顿,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。
“怎么,怕了?”
冷青璃没有抬头,只是重新将布巾浸湿,轻轻地、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。
“这里要轻点,不然会疼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。
夜祁不再说话。
他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女人,她低垂着头,乌黑的发丝有几缕垂落在脸颊旁,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浅淡的阴影。
她的动作专注而轻柔,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,生怕弄坏了一分一毫。
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,从他心底最坚硬的角落里,缓缓升起,像冬日冻土下破土而出的嫩芽。
清洗完伤口,冷青璃深吸一口气。
她抬起手,白皙的指尖悬在伤口的上方,迟疑了一瞬。
夜祁察觉到了她的犹豫。
“动手。”
他命令道,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催促。
冷青璃不再迟疑。
她闭上眼,将体内那股属于鸾鸟的妖力,缓缓凝聚于指尖。
一抹淡青色的微光,从她的指尖亮起,柔和而不刺眼,将她专注的侧脸映上了一层梦幻般的光晕。
她伸出手指,用那泛着微光的指腹,轻轻触碰在了夜祁翻卷的伤口上。
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,夜祁的身体猛地绷紧了。
没有预想中的刺痛,取而代之的,是一股清凉舒爽的感觉,顺着伤口迅速蔓延至整个臂膀,带走了所有的灼痛。
但这还不是最让他震惊的。
真正让他瞳孔骤缩的是,随着那股妖力的侵入,他常年盘踞在心口,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灼烧着他神魂的家族诅咒,那股躁动不安的灼痛感……竟然在这一刻,被安抚了下去。
虽然只是暂时的缓解,但那种久违的、神魂上的片刻宁静,是他继承镇魂玉以来,从未体验过的。
他猛地伸出完好的右手,一把抓住了冷青璃正要收回的手腕。
她的手腕纤细,被他宽大的手掌握住,更显得脆弱不堪。
冷青璃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睁开了眼睛,指尖的青光瞬间消散。
她抬起头,正好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。
那里面,翻涌着震惊、探究,以及一种她看不懂的、炽热得吓人的情绪。
之前因半妖身份、因外界质疑而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所有隔阂与防备,在这一刻,被这无声的对视与肌肤的相触,击得粉碎。
主厅里安静极了,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。
夜祁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他凝视着她,抓着她手腕的力道,不自觉地又加重了几分,仿佛生怕她会消失。
他缓缓开口,粗粝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,近乎乞求的意味。
“待在我身边。”
他盯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。
“别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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