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夜雨终于在天明前渐渐停歇,只留下满地湿漉和刺骨的寒意。张小凡在营地中央跪了整整一夜,任凭田不易如何在屋内气得跳脚,苏茹如何心疼叹息,他始终紧抿着嘴唇,不发一言,没有为自己辩解,也没有承诺与碧瑶断绝往来。
当第一缕天光撕裂阴沉的天幕,照射在他苍白而湿透的脸上时,他那挺直了一夜的脊梁,才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,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。
田不易铁青着脸从石屋中走出,看着这个倔强得让他头疼的弟子,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,甩袖离去,丢下一句:“滚回去休息!别在这里碍眼!”算是暂时解除了对他的惩罚。
苏茹连忙上前,想要扶起几乎虚脱的张小凡,却见他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,双腿因长时间的跪姿和寒冷而麻木刺痛,身形踉跄。他对着苏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声音沙哑:“师娘,我没事……”然后,便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简陋的住处挪去。
李天在不远处看着,摇了摇头。他知道张小凡的心结非一日可解,强行逼问只会适得其反。他快步跟上,在张小凡即将踏入屋门时,伸手扶住了他几乎软倒的身体。
“七师兄……”张小凡看向李天,眼中充满了疲惫与迷茫。
“别说话,凝神静气。”李天低喝一声,不容分说地将一股精纯温和,却又与他所知的太极玄清道截然不同的灵力渡入张小凡体内。
这股灵力中正平和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与净化之力,仿佛春风化雨,悄然滋润着张小凡因寒冷、疲惫和心神激荡而受损的经脉。尤其是其中蕴含的一丝剑意,虽凌厉却掌控得妙到毫巅,精准地梳理着他体内有些紊乱的气息,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。
张小凡只觉得一股暖流自李天掌心涌入,迅速流遍四肢百骸,所过之处,麻木刺痛之感大为缓解,冰冷的身体也渐渐回暖,连带着混乱的心神都似乎平静了几分。他震惊地看向李天,这种灵力的性质,绝非太极玄清道!
李天收回手,脸上依旧是那副略带惫懒的神情,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他拍了拍张小凡的肩膀,淡淡道:“回去打坐调息,莫要留下暗伤。有些事,自己想清楚,但别钻牛角尖。”他没有追问,也没有说教,只是给予了最实际的帮助和一句点到即止的提醒。
张小凡心中五味杂陈,低声道:“多谢七师兄。”他知道李天身上有秘密,但此刻,这份雪中送炭的关怀,让他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丝暖意。
就在张小凡回到住处艰难调息,李天暗自思忖如何进一步引导这个固执的师弟时,流波山上的气氛愈发诡谲。空气中灵气的波动越来越明显,隐隐指向岛屿东南方向的某片海域,一种若有若无的威压开始弥漫,预示着那传说中的异宝,距离现世已然不远。
与此同时,魔教阵营深处,鬼王宗驻地。
巨大的营帐内,鬼王万人往负手立于一幅简陋的海图前,青龙、幽姬分立两侧,下方还站着万毒门的吸血老妖、合欢派的三妙夫人以及长生堂的几名长老,魔教四大派阀的首脑人物,竟已暗中齐聚于此。
“诸位,”鬼王转过身,面容平静,眼神却深邃如海,“流波山异象已显,宝物出世在即。此乃天赐良机,正可借此,将汇聚于此的正道‘精英’,一举重创!”
三妙夫人掩口轻笑,声音柔媚却带着寒意:“鬼王宗主好算计,只是不知,以何为饵?又如何确保那些自诩正道的家伙会乖乖入彀?”
鬼王微微一笑,指向海图上那片灵气躁动的区域:“异宝本身,便是最好的诱饵。我已安排妥当,待异宝光华最盛,吸引力最强之时,便是正道众人心神最为激荡、防备最为松懈之刻。届时,只需稍加引导,布下‘四灵血阵’之雏形,引动地脉煞气与海域暗流,足以将他们困入绝地!诸位只需依计行事,在外围截杀,必可收获颇丰。”
吸血老妖桀桀怪笑:“妙!就让他们的鲜血,浇灌我圣教复兴之路!”
长生堂的长老也纷纷点头,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凶光。
会议很快结束,各方魔头领命而去,开始暗中调动人手,布置陷阱。
众人散去后,碧瑶才从营帐的帷幕后悄然走出,她秀眉微蹙,脸上并无太多喜色,反而带着一丝担忧。
“爹爹,此举……是否会波及太大?”她犹豫着开口。她并非心慈手软,只是想到那个还在青云营地,可能也会参与夺宝的傻小子,心中便是一紧。
鬼王看了女儿一眼,目光锐利,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。他淡淡道:“瑶儿,成大事者,不拘小节。正道与我圣教积怨已深,迟早有此一战。若能借此削弱其精锐,对我圣教大有裨益。至于个人……在教派大业面前,皆可牺牲。”
碧瑶娇躯微微一颤,低下了头,没有再说话,但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。
她知道父亲的决心,也明白正魔之间的仇恨难以化解。可是……张小凡那张带着倔强和迷茫的脸庞,总是在她眼前浮现。
‘不行,我得想办法……至少,要让他避开最危险的地方……’碧瑶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,眼中闪过一丝决然。她必须想办法警告张小凡,哪怕因此触怒父亲,哪怕暴露自己的立场。
流波山的天空,依旧阴沉。正魔双方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,一边摩拳擦掌准备夺宝,一边暗中编织着致命的罗网。而处于风暴边缘的张小凡,以及心系于他的碧瑶,他们的抉择,或许将成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惨烈冲突中,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。
空气中,弥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,以及……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息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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