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亡沼泽的腹地，瘴气沉沉，天地间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灰纱笼罩。空气中弥漫着腐叶与湿泥的腥气，混着若有若无的甜腻气味，那是沼泽深处独有的剧毒气息，足以让寻常修士闻之色变。
李天五人踏着泥泞前行，脚下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“噗嗤”声。他们循着那一丝古老而隐晦的灵气波动深入沼泽腹地，那波动仿佛来自远古洪荒，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力量，牵引着他们不断前行。
周遭的瘴气愈发浓稠，几乎凝成了实质，像灰色的棉絮一样贴在皮肤上，冰冷而黏腻。视线受阻严重，哪怕是用灵识探查，范围也被压缩到不足三丈。脚下的地形变得更加诡谲，不再是单纯的泥潭，而是出现了更多诡异的地貌——
有的地方是冒着咕嘟气泡的毒水潭，水面泛着幽绿的光，偶尔有气泡破裂，散出一缕刺鼻的气味；有的地方则是布满滑腻苔藓的嶙峋怪石，石缝间流淌着暗黑色的液体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。
忽然，前方的瘴气像是被某种力量驱散了一些，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——出现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。
但众人的心，却在这一瞬沉了下去。
这片空地的中央，赫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。坑口呈不规则的圆形，边缘布满了锋利如刀的岩石，石缝间渗出黑色的汁液，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来者。坑口之下，是一片无法穿透的黑暗，如同张开巨口的野兽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与森寒气息。
这，便是死亡沼泽中令人闻风丧胆的——无底坑。
而此刻，坑边已然聚集了数方人马。
左侧，是以李天为首的五名青云弟子，身上清光隐隐，剑意内敛，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正气。右侧，则泾渭分明地站着三拨魔教之人。
第一拨，以面带轻纱、身姿曼妙的金瓶儿为首。她身着淡粉色长裙，步履间水波荡漾，眼波流转间自带万种风情。身后的合欢派弟子姿态妖娆，却在袖中暗藏杀机，笑意盈盈的面孔下，藏着嗜血的獠牙。
第二拨，是万毒门的人马。秦无炎负手而立，面色阴鸷，双眼中带着一抹幽绿的光芒，周身缭绕着淡淡的绿色毒雾，那雾气在空气中缓缓流动，令附近的花草瞬间枯萎。他的目光如毒蛇般阴冷，扫过青云弟子时，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。
最引人注目的，是站在稍前位置的那一袭绿衣——碧瑶。她面覆冰冷面具，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眸，那眼神仿佛千年寒冰，不带一丝温度。她的身形纤细而挺拔，背后站着数名鬼王宗精锐，气息沉凝，与另外两派隐隐保持着距离，似乎不愿与他们有过多牵扯。
除此之外，坑边浑浊的水域中，还若隐若现地浮动着一些半人半鱼的身影——他们皮肤呈暗绿色，肌肉虬结，手持锋利的钢叉，口中发出“嘶嘶”的怪声。这些，是死亡沼泽的原住民——凶悍的鱼人族。
一时间，气氛紧绷到了极点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敌意与杀气，各方势力互相警惕，形成了微妙的平衡与对峙。
“呵呵，青云门的动作倒是不慢。”金瓶儿掩口轻笑，声音柔媚入骨，却像毒蛇吐信般带着一丝寒意。她的目光在李天身上流转，带着好奇与忌惮——显然，李天苏醒并突破太清境的消息，魔教早已得知。
秦无炎冷哼一声，阴恻恻地道：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，这无底坑凶险万分，正好让青云门的诸位，替我们探探路。”
李天神色平静，目光扫过魔教三方，最后在碧瑶身上停留了一瞬，才缓缓开口：“看来诸位也是被那异象引来。不过，想拿我们当探路石——只怕没那么容易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力量。虽然太清境的气息未完全展露，但那自然流露的威仪，已让金瓶儿和秦无炎面色微变，心中的警惕再度提升。
碧瑶透过面具，清冷的目光落在李天身上，又似无意般扫过他身后的张小凡，声音透过面具传出，不带丝毫感情：“各凭本事便是。”
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，长生堂的玉阳子却并未现身。显然，将众人引至此地，或许正是他暗中设计的圈套——让正道与魔教其他派系在此火并，他好坐收渔利。
突然——
一阵怪风毫无征兆地卷起，浓密的瘴气被搅动，如潮水般涌向无底坑。刹那间，整个区域被更深的迷雾笼罩，视线几乎完全丧失！
“小心！”
“戒备！”
各方人马顿时一阵骚动，纷纷运转功法护体，灵识全开，警惕地感知着四周的一切。
在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与浓雾中，两道身影，因为位置的移动与迷雾的遮蔽，不知不觉间靠近了彼此。
张小凡紧握着噬魂棒，体内灵力运转如潮，全力感知着周围的动静。突然，他感觉到前方不远处，有一股熟悉而又让他心绪复杂的气息——那气息，曾经温暖过他的心，也曾经让他痛到无法呼吸。
他下意识地向前踏出一步，拨开面前的迷雾。
几乎同时，对面的人也拨开了迷雾。
四目相对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张小凡看着眼前那抹熟悉的绿色，看着那双透过冰冷面具、依旧能感受到复杂情绪的眼眸，整个人如遭雷击，僵在原地。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碧瑶显然也没料到，会在此情此景下与张小凡如此近距离相遇。面具下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，握着伤心花的手下意识地收紧。她能清晰地看到张小凡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痛苦、愧疚、挣扎，以及……一丝她不愿去深究的眷恋。
周围的喊杀声、警惕的呼喝声，仿佛都远去了。这一刻，迷雾之中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。
没有言语。
没有动作。
只是静静地望着对方。
立场对立，正魔殊途。过往的温情与现实的残酷，如同天堑横亘在两人之间，令他们无法跨越。
良久，碧瑶眼中那丝波动缓缓平复，重新被冰封的冷漠覆盖。她缓缓抬起手，伤心花上光芒微闪，似乎下一刻就要出手。
张小凡瞳孔一缩，体内力量下意识地涌动，噬魂棒上的黑气若隐若现。
然而，就在气氛即将引爆的刹那，碧瑶抬起的手却并未攻向张小凡，只是轻轻一挥，一道柔和的劲风拂过，将身旁的迷雾稍稍驱散。她深深地看了张小凡一眼——那眼神复杂难明，有怨，有痛，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、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牵挂。
随即，她毅然转身，绿色的身影向后飘退，瞬间融入了浓郁的迷雾之中，消失不见。
张小凡伸出的手僵在半空，最终无力地垂下。他看着碧瑶消失的方向，心中如同被挖空了一块，冰冷而疼痛。他们终究，还是擦肩而过，走向了不同的方向。
迷雾渐渐散去，对峙的场面重新清晰。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集，只是一场幻梦。
李天将目光从张小凡身上收回，看向重新显露身影的魔教众人，以及那些蠢蠢欲动的鱼人族，知道真正的较量，才刚刚开始。而无底坑深处那隐隐传来的古老波动，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了——
那波动，像是在召唤。
又像是在警告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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