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八，开工日。
空气里还残留着年节的余味，盛世设计公司里却已恢复了高速运转。
赵云笙主持了新年第一次全体会议，主要议题围绕着“云山秘境”度假区的分包协作、鸿胜商业广场的后续推进，以及公益性质的儿童康复中心项目。
其中，“云山秘境”虽仅是分包，却牵扯了赵云笙极大的精力，诸多协调沟通必须他亲自出面。
会议结束后，一份由同行辗转传来的行业内部数据资料，让他独自在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桌上的烟灰缸很快便被烟蒂堆满，如同一座灰烬垒砌的小小山丘，弥漫着颓败的气息。
数据清晰地显示，近两年，伴随着头部房地产企业的接连暴雷，下游建筑行业市场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寒冬，断崖式下跌的业务量让无数企业难以为继。
许多民营设计院纷纷转让资质，以求断臂求生。
更令人心惊的是，这股寒潮甚至蔓延至部分国有设计院，转让股权的公告亦不时出现。
就在这片惨淡的愁云惨雾中，手机屏幕忽然亮起，一条新信息来自李言淳，字句冰冷，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与最后通牒的意味：
“赵总是否还记得与我的约定？姓李的也就算了，我尚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但一而再再而三，你真当我李言淳是好说话的？”
赵云笙读完了信息，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顿片刻，最终选择了已读不回。
他缓缓站起身，踱步至巨大的落地窗前。
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天际线，曾几何时，这里承载着他所有的野心与梦想。
然而此刻，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虚无感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。
一个时常在他心底盘旋、近乎疯狂的念头，竟在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——
转让，或者干脆出售“盛世”。
甚至……离开江市。
这个他奋斗了多年，爱过、痛过、倾注了一切的城市，忽然间，变得让人如此窒息。
赵云笙站在落地窗前，指尖的烟灰簌簌落下，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。
那个“离开”的念头一旦产生，便像藤蔓般疯狂滋长，缠绕住他所有的犹豫和不甘。
他掐灭烟，转身回到办公桌前，目光扫过桌上堆积的文件——“云山秘境”分包合同、鸿胜广场的施工图、儿童康复中心的公益提案……每一份都曾是他野心的见证，此刻却仿佛成了沉重的枷锁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拿起内部电话，按下秘书的号码，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：“通知林副总、苏总监，半小时后小会议室开会。另外，帮我联系‘恒信评估’的李总，预约个时间，就说……有些业务上的事想咨询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林焉干练的回应。
放下听筒，赵云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。
那条来自李言淳的、带着最后通牒意味的短信，依旧冰冷地停留在那里，【已读】的状态像一道无声的裂痕。
他最终没有回复。任何解释或承诺，在眼下这盘死局里，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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